|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孙家麒《蒋经国建立台湾特务系统秘辛》（1988） 第二章 蒋经国怎样夺取军权 第一流的魔术师，在变戏法的时候，是不会让观众看出破绽的，那怕观众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但因为他玩的手法是那样的熟练、圆活与天衣无缝，使人在任何角度上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所以我们看了，只有鼓掌叹服而已，我对太子先生在国军方面所表现的几手，也作如是观。 政府迁台湾后，在国军制度方面有两项重大措施： 第一是成立国防部总政治部，恢复军队政治工作。 第二是国军将领实行以二年为期的任期制度。 这两项重大措施的动力，都是来自太子先生，而前者更由他亲自主持，并且连任了一次——两个任期共四年。 在此之前，军队贪污，已成了国人耳熟能详的公开秘密，因为高级军官只知弄钱，导致士无斗志，把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中共。到了台湾，虽然比较收敛得多了，然而一时还不容易根除。及至军中政工恢复之后，蒋经国先生以其「储君」身分出任首任总政治部主任，先声既已夺人，又严厉推行军中四大公开，奖励检举；因而在并不太长的时间内，便使多年来乌烟瘴气的贪污现象，大为改观，虽不是完全绝迹，至少中下级军官已没有了贪污的可能（当然高级军官不在此限）。而任期制度把过去类似割据局面的封建势力，一扫而空，确实做到了军队国家化，这也是各方面一致称赞国军进步的重要原因。假使太子先生在他总政治部主任的第二个任期届满之时，能够依法飘然引退，不再暗地里玩弄魔术手法，我们真要再为这位当年的「打虎英雄」大声喝彩，称赞他是重建国军的第一功臣；然而他竟于「谢幕」之时，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使我们久被迷惑的双眼，又能清晰地看出他的丑恶原形来。 不论如何完美或其他国家行之有效的任何制度，如果被别有用心者利用起来，不但不能发生应有的效果，反而会弄来同等程度的反效果的。任期制度经政府明令公布之后，推行得非常认真，太子先生的总政治部主任，在第二个任期届满的时候，依法必须去职，但太子先生毕竟家学渊源，深切了解「枪杆决定一切」的真谛，而军队政工，又是控制军队的重要工具，而且又经他四年的苦心经营，那肯轻易放手？不过，一因人言可畏，二因命令难违，又不敢像修改临时条款那样，单单把总政部主任的任期，改为无限制连任，大势所趋，非交不可。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我们的太子先生那一套魔术师一般的神妙手法，便跟着使出了，他以「金蝉脱壳」、「借尸还魂」、「抽梁换柱」、「移花接木」各种手法，打破了任期制度对他的拘束力，于是他便稳坐家中，无限期地对六十万大军彻底控制起来了！ 原来军中政治工作，经太子先生以四年的时间，苦心孤诣地惨淡经营之后，已在军中建立了一个独立指挥系统，一如臂之使指的一般灵活，同时也在军队里面建立起了「没有政治部主任副署的部队长命令无效」的无上权威。总政治部内部，更是他一手安排的亲信。两个副主任方面：胡伟克先生的作风，浪漫不羁，遇事满不在乎，和太子先生的脾胃不大相投；另一位张彝鼎先生，在太子先生面前，真是「足将进而趦趄，口将言而嗫嚅」，兢兢业业，唯命是从，是一个十足的奴才胚子。当一个主人离家外出，选择看守门户的仆人时，自然以听话、可靠为第一，因此，张副主任便在这种特殊条件之下，被太子先生看中举以自代了。 张彝鼎接了总政治部主任之后，为了报答知遇，真也不负所托，每日除了下棋之外，对于部内一切公事，概不过问。（事实上一个组员他也无法指挥，纵想过问也过问不了）。所有重要问题，仍旧由各主管人员，直接向太子先生请示。太子先生又把他的亲信蒋坚忍，由陆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调为总政治部副主任，替他主持一切，（张主任仍是每天下棋）直到二年之后，张主任的「守门」任务，圆满达成，才把蒋坚忍正式升为主任。而对「守门」有功的张彝鼎，则调为国防部次长，试想一个只会「守门」的奴才，只因他对主人忠实，竟也可以充任国家的一品大员，太子先生的神通是怎样广大，由此也可以见一斑了。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所谓「任期制度」也者，乃是太子先生所玩的一套「政治魔术」，对于他所不喜欢或不需要的人，不必找任何理由或借口，可于任期届满时，冠冕堂皇的炒其鱿鱼；对于他所喜爱的人，可以使他继续连任，真正无法再连任时，又可以派往另一重要单位过渡两年，然后再卷土重来，依然有再来四年的机会。（像彭孟缉的参谋总长）；他自己看中的工作，可以不受任何法令拘束，以偷天换日的手法，一直无限期的操纵下去。所以「任期制度」，在太子先生「窃国」杰作的过程中，其功用恰像魔术师手里那枝「魔术棒」似的，得心应手，变化无穷。也像齐天大圣那枝「如意金箍棒」一样，长短粗细，随心所欲。于是顺我者「升」，逆我者「垮」，可怜无数个久历沙场，为国流血拼命的军官，便如此这般地被太子先生一批一批打入「冷宫」！ 太子先生因为自己资望不够，不仅对老先生的一般重臣（如张群、何应钦等）不感兴趣，连资望较他稍高或不肯向他「俯首称臣」的人物，同样也在他排斥之列。不信，请看早期的陆、海、空、三军总司令的结果如何，便知端的。 以我在「政治行动委员会」的四年（一九四九——一九五三）经验，最瞧不起特务工作的是军人，海、空军方面，多年来一贯如此，不必说了，到台之后，连陆军也不例外。那时的陆军总司令是孙立人将军；因为出身美国维吉尼亚军校又在台湾训练新军最早干部众多，俨然是「黄埔」之外一枝堀起的新兴力量。加上和太子先生的作风格格不入，所以也和海空军一样，对「特工」人员特别讨厌，甚至连对太子先生也不十分买账。 太子先生心存「大欲」，想实现「大欲」，必先掌握军队，而这三位总司令，恰是其中的最大障碍，为了达成他的目的，非先予以清除不可。下面便是太子先生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的获胜经过： 「任期制度」首先把孙立人将军的陆军总司令职务解除了，这是「擒贼先擒王」的手法，使孙的干部群龙无首而失去中心，而把他调为一个毫无作用的总统府参军长，按说已经不足为太子之「患」了，然而太子先生依旧毫不放松，他认为孙的干部众多，又得美国人的支持，说不定碰到机会还会卷土重来，为了「斩草除根」，乃以卑鄙栽诬的手段（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雷震事件便是孙案的翻版，详情容在后面专章叙述）加以「蓄谋叛乱」的罪名，把孙不明不白像张学良一样的「幽禁」起来了。 海军方面，总司令桂永清虽是「陆军下海」，但因为服务海军有年，也具有相当潜力。当时的海、空军，都是自成系统，门户森严，封建意识，极为浓厚。这恰是太子先生的大忌，于是军中政工恢复之后，首先便派「军统」的特工宿将赵龙文，出任海军总部政治部主任，主要任务，便是粉碎桂派力量。那赵龙文确也不负所望，数月之后，已将海军将领十三人的一切有关资料，捜集到手，秘密报吿太子先生。国防部处理的结果是：或撤、或免、或调，十三人中无一幸免。而桂永清总司令也于这种安排下，离开了海军。 空军方面：「老虎将军」王叔铭，是正牌空军出身，很受部下拥戴。空军的门户之见更深，非常排外，凡属非空军出身而服务其中者，很少不受歧视。那些年台湾的防卫任务，大半由空军担任，可以说是三军中的天之骄子，太子先生虽然看得眼红，但也不敢操之过急，恐怕欲速不达。所以在总政治部成立之时，各兵种的政治部主任，太子先生都派由自己的亲信担任，只有空军方面完全例外，政治部主任一职，却是落在空军中的王卫民将军身上，仅在保密防谍部份，派了少数的「特工」人员，进去协助处理。总司令王叔铭所以能连任一次，便是因为其中存有这种矛盾之故。 王老虎的空军总司令四年届满，被调为参谋总长，不知内情的人或以为他在空军时为国家立功甚多，一定是两年之后，仍会回到他的老岗位——空军——上去的，但是稍具头脑的人，决不作如是观；因为太子先生企图掌握空军，可说是梦寐不忘，而王老虎恰是其中的最大障碍，只要王老虎一天留在空军，太子先生的愿望，便一天无法实现。现在好不容易才做到「调虎离山」，焉有再放归山林之理？不过，王老虎后来竟然糊里糊涂以「粉红色的间谍」嫌疑之累，下来得那样狼狈，确非一般人始料所及，原来它的背后，却包藏着一个无耻的阴谋在内。 王老虎性情粗豪，喜爱京戏，自己也会唱几句，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王老虎既是英雄，少不了也患上「寡人之疾」，因为兴趣所在，对于会唱京戏的女伶，特具好感，所以在台湾的名坤伶们，差不多都成了他的嫟友。 大鹏剧团是空军里面一个庞大的康乐组织，也是台湾最具规模的一个京剧团，团里有名名叫徐露的坤伶，颇有几分姿色，擅演花旦戏，和王老虎很要好，据说某天晚上，老虎将军正在徐家寻欢作乐，忽然来了一批军警，要进来搜查；王老虎见此情形，不觉怒发冲冠，挺身出来喝道：「本人在此，那个敢来捜查？」不料，领队的人不慌不忙，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一言不发，递到总长手里。王老虎一看之后，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张纸条，正是蒋介石先生搜查匪谍的手谕，王老虎当时恰像一只斗败的鹌鹑一样，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徐露母女带走。 搜查徐露的家庭，刊警总队便已胜任愉快，为什么小题大做，定要抬出「总统」的名义，又偏偏选在王老虎在场的时候呢？这中间也有一段秘密在——原来彭孟缉的陆军总司令业已干够一任了，他感到这个官儿，虽也不小，但总不如参谋总长来得过瘾。太子先生因为感到对王老虎指挥不便，也把他视作眼中钉，必欲去之而后快，在二人精心策划下，演出了那幕活剧，于是我们的老虎将军，便于浑浑噩噩中，坠入了别人的陷阱，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先生为了容易掌握，特别喜爱提拔新人，但切勿误会他是人材主义，他的用心只是为了一个资深望重的人，对于国家大都有所贡献，他自己则完全依靠老子关系，相形之下，不免使他惑到自卑与自馁，指挥起来，也嫌得碍手碍脚，况且对方也不见得特别惑恩。少壮干部则不然，一个从未挤入高层的二三流脚色，一旦被擢升为方面大员，饮水思源，那有不刻骨铭心，感恩图报之理？加上有了三位总司令的前车之鉴，又慑于太子先生手中那枝「魔术棒」的威力，那个还敢自讨苦吃？只得也像马戏团里的那些狮、熊、虎、象之类一样，一个个俯首贴耳，随着太子先生「魔术棒」的起落而亦步亦趋；太子先生也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把「军队国家化」，一变而为「军队蒋家化」了。 当我上次向太子检举（见『我为什么脱离台湾国民党』）贪污的时候，还以为「提倡经费公开」和「奖励检举贪污」，都是太子先生的杰作，这次总该得到重视的；不料所得的结果，却是「撤职」、「暗杀」和「借刀杀人」的死亡三部曲，这个道理，最初我很想不通，后经仔细研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先生初到总政治部的时候，和军中将领甚少渊源，无所爱于他们，有人检举了，正好假借清除贪污大题目，来一手「杀鸡儆猴」，树立自己的权威。而我却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有胆检举起他的新宠来，真是不识时务之尤，那能不以大逆不道的叛徒看待？这道理和台湾的土地改革情形差不多；因为地主全部都是台湾人，所以国民党可以大慷他人之慨，以大刀阔斧的手法，毫无顾忌地认真推行。假如当时百甲以上的大地主，有三五个是属于皇亲贵戚之流，我想台湾的土改工作，能否顺利推行成功，恐怕连陈诚先生也不敢作肯定答复的。 大家如想知道现在太子先生对于台湾六十万大军，究竟可以控制到什么程度，请看下面一个小动作，便可了然了： 现任参谋总长彭孟缉将军，谁也晓得他是最近十年来台湾政治舞台上，一位红得发紫的人物，几年之间，由少将要塞司令，而中将副司令，而上将参谋总长，可以说是步步高升，扶摇直上。一般人总以为他之所以为当局特别垂青，是为了处理「二、二八」事变有功的缘故；不错，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由于他对太子先生应付得好，而能得到他在幕后大力支持的关系。记得当故参谋总长桂永清将军病逝的时候，最高当局放着许多资深望重的高级将领不选，单单选中了军校五期毕业的台湾省保安副司令彭孟缉，继任此缺，许多人都大感诧异，一致认为是出了「冷门」。命令发表之后，彭孟缉向太子先生说： 「掌理机要的办公厅主任，我还找不到适当人选，请你替我物色一位好吗？」 太子先生听了，脸上露出一阵会心的微笑，马上便把他的赣南嫡系心腹干部江国楝，自军队党部里调了过去，充任总长办公厅主任。 彭孟缉将军在台湾政坛上，走红了许多年，他的许多干部中，难道当真连一个办公厅主任的人才也找不出来吗？不！一千一万个不！那不过是他向太子先生「交心」的一种巧妙的方式罢了。由于他这一妙着，所以他的总长职务，不仅连任四年，而且陆军总司令任满之后，接着又三度重来。我们一方面不能不佩服彭将军对于官场三昧，具有独到之研究，另一方面更不能不惊叹太子先生的法术无边啊！ 试想太子先生以「任期制度」、「军队政工」两样法宝，玩弄国军将领于股掌之上，连贵为上将参谋总长的人，都要向他「交心」，等而下之，更不用说，这样环境下的军队，还会不变成他的私人武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