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仑泰:新妇女论 |
封建的经济组织高度发展以后,农奴制度就开始成为生产发展的障碍。由于经济发展必然的法则,起而代替旧经济组织的,是从交换制度中生长出来的新的经济形态——资本主义经济。 我们现在所熟知的资本主义的成熟形态,不是一时就突然出现的,它曾经过几个阶段。资本主义生产的初期形态,一方面是商业中的资本集中,另一方面是手工业作坊中的资本集中,手工业作坊渐渐地变成工场制造所(到18世纪末),工业资本凌驾在商业资本上,在国民经济中开始占了支配的地位。同时就是无限制的竞争,大企业大资本家和多数小生产者之间,经过了激烈的斗争,后者就完全没落,于是劳动市场经常充满了失业的队伍。在19世纪后半期,随着大规模的生产发展,资本家的企业组合,即所谓辛迪加的制度就确立起来,资本主义经济的新兴势力——金融资本出现了。 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各国,生产过剩和积蓄着的资本,要求有利的投资场所,结果资本主义各国立刻走到掠夺殖民地的路上。这是资本主义发展最高的阶段,也是最成熟的形态。此后这种形态,成为生产力广泛发展的障碍物,于是这种生产组织就必然的崩坏了。而向另一个完全的新经济组织即社会主义转向了。这种经济组织保证着经济创造的广大领域,和劳动集团的劳动力的发展。 下面我们来考察一下商业资本发展时期和资本主义初期的情形。 首先我们看到,在封建经济组织和资本主义经济组织尖锐地斗争的时代——在资本主义开始克服古老的自然经济组织的当儿——某一国家,例如意大利,在12世纪初期已经开始这一过程;还有别的国家,例如法国英国在14世纪初期就开始了这种过程,德国比较迟一点,到16世纪17世纪之间才开始的。俄国在彼得大帝时代(18世纪初)方才开始,到19世纪才广泛地展开。东洋各国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这一过程。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因为被各不相同的条件所支配,所以不能用同样的速度进行。然而资本主义发展初期的一般形态,在任何地方都相同。这一阶段对此后妇女命运的发展,有极大的影响。因此对于这一时代要稍稍详细地说明一下。 资本主义的特征是什么呢?资本主义经济和过去的经济发展阶段,有什么不同呢?第一,资本主义经济的特征,它并不是以农奴劳动为基础,而是以自由工资劳动者的劳动为基础的。在交换制度不很发达的自然经济下,生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市场,而是为了直接的消费。在行会手工业者的生产形态下,行会手工业者为了定货者而劳动,因此市场非常狭隘。行会手工业者不是出卖自己的劳力,而是出卖自己的产品。在资本主义生产组织下,自由的工资劳动者,把自己的劳动力卖给资本家。在行会手工业生产下,师傅并不关心劳动生产率,因为有固定的定货者,而产品价格,又有行会规定,这种情形,使生产力发展非常缓慢。在资本主义下,则企业家和经纪人不停地追求利润,一方面努力扩大自己的市场,另一方面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因此企业的种类也扩大了。他们为要达到这种目的,于是实施新的生产形态(例如手工作坊的组织),或使技术发展。行会的师傅恐惧竞争,热烈地反对增加徒弟——手工业者的数量——换言之,就是防止劳动者数量的增加;和这相反,企业家却关心于占有许多廉价的劳动力。由于这样的要求,于是开了将妇女引入生产的大道。这种资本主义的初期发展,大约是在14世纪到17世纪,甚至——18世纪之中。这一个时代凡是没有很多财产的人,都觉得是最痛苦,也是意味全人类急转突变的时代;是没落的贵族阶级,同新兴的资产阶级,发生激烈内战的时代——旧的生产组织崩坏,和新的经济组织产生的苦恼时代。都市和农村都荒废起来,乞丐和流浪汉无家可归者失业者群都空前的增多,特别是投到劳动市场上的孤立无援的妇女数量,呈现了空前的数量。在这中间,有没落的手工业者的妻,也有从地主的暴压下逃出来的农民的妻,此外还有民族战争和内战中阵亡的士兵的寡妇们,和失掉双亲的孤儿们,大批地流浪在街头上。这种被饥饿逼迫而无所寄托的女流浪汉,充满了都市,拥挤在街头。无家可归的失业妇女中,大部分造成了卖笑妇的洪流。其余一部分不得不站在作坊的门前,出卖低廉的——比资本主义发展期更低廉的——劳动力。然而师傅的女助手们,已在作坊中有了巩固的基础。这些都是手工业者的妻和有小技术的手工业者的女儿,她们认为熟悉工作,乃是获得较好的丈夫的可能条件。价格低廉的妇女劳动,从14世纪末到15世纪初期,充满了作坊。狼狈的行会,为了对付妇女的竞争,不得不设立各种规则,防止妇女加入作坊。有些行会的规则禁止雇佣女徒弟,别的行会禁止妇女参加若干种职业。花边从来是妇女的工作,然而在法国1640年的法律上,竟禁止妇女参加这种职业。饥饿贫困,无所依靠的妇女,自然不得不在禁止法所禁止掉的工作以外,另找别的工作,不得不在男子所没有插足的职业中去找饭碗。在这种场合,妇女意识到自己困苦的地位——自己的劳动力走向无价值的道路,因而地位便只有更恶化。 从13世纪末到14世纪初,女修道院的数量很快地增加,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现象。本来女修道院,是没有任何保护的孤独的农妇和女市民,以及贫困而无所寄托、从主人和富人的压抑下逃生出来的妇女的避难场所;上层妇女们,也有从夫、父的压迫下逃出来,而托庇于女修道院的。在这种情形下,到了中世纪的末年,竟有专为孤独的妇女、姑娘和寡妇而开始设立名为“神之家”的特殊的避难所。这许多“家”,普遍是用慈善家的私财来维持的;他们希望从这种慈善事业里,挽救自己的灵魂。“神之家”同劳动公社那样,似乎是劳动妇女特殊的寄宿舍,在这里被严格的劳动制度所支配着。加入这里的妇女们,不得不严格地遵守独身主义,履行分给她的各种各样的工作。她们和女市民穿着不同的衣服,头上扎着白布。 收容在这种“家”中间的妇女们,依赖自己的劳动而生活,她们看护病人,接受城市官吏和个人的招请,做着各种工作。这许多“神之家”,在13世纪到15世纪初叶间,是很兴盛的。但是此后因环境变化——新兴手工业作坊的工业劳动已吸收了许多孤独的妇女,使她们渐渐获得工作——结果“神之家”就开始衰微了。然而即使在此后代15世纪和16世纪,靠着各种各样教会和同盟的帮助,妇女努力同恶化了的生活和劳动条件相斗争。 14世纪和15世纪,历史上用“文艺复兴”的美名称呼它。其实称作资本主义的萌芽时代,反比较妥当。这时自足自给的自然经济形态已经过去了。新的经济组织适应生产发展而产生了。有的是勃然抬头的商业资本,巧妙地运用着有利的资本,为了获得较多的蓄积和利息,投资于各地。拿了鞭子追打农奴的贵族地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代替它而兴起的是企业家和经纪人,购买无产者的劳动力,使新兴无产者生活穷困,因而充实自己的私囊的。不受任何方面拥护和支持的无权利的无产妇女,便成为新兴的剥削者——企业家的——最初的猎获物。和被行会的规则所十分保障十分拥护的行会手工业生产同时,新的工业部门——家庭手工业生产兴起了。15世纪到17世纪,家庭手工业几乎普及于全欧洲各国。 家庭手工业生产形态,是从行会手工业劳动到工资劳动的过渡。家庭手工业形态的特点,就是:行会手工业生产,普通在手工业者和定货者之间没有经纪人存在,而家庭手工业生产,手工业者要把自己的产品,经过经纪人之手,而卖到未确定的市场上去。家庭手工业者把自己产品的一部分,就是一定量的利润分给经纪人;因此家庭手工业者不得不增加自己的劳动生产率,以求维持自己最小限度的生活,即获得自己生活所必需的一切。这种现象,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生产力的发达;但是和这同时,也确立了一种劳动榨取形态。随着手工业者数量的增加,以及必须再生产的原料的增加——为了应付最小限度的生活的必要——,手工业者不仅把自己的产品卖给经纪人,还要靠他供给原料。这样就转向到契约的支付,甚至于工资劳动了。 11世纪到14世纪,在意大利的都市中,与自由的行会手工业的消灭同时,家庭手工业就兴盛起来了。这特别是在妇女所做的纺织刺绣以及其他劳动部门中,最为发达。在弗拉曼基亚(荷兰的一部分),就是利用了家庭手工业的方法,使制造呢绒和棉织业发达起来。15到16世纪的英国呢绒手工业已掌握在经纪人、企业家手里,手工业者是为他们而劳动。 家庭手工业制度不仅把无家可归的妇女引入生产中,也给与农妇在家庭中参加社会生产的可能,在贵族地主任意专横的黑暗时代,家庭手工业制度大大地帮助了农民。然而,随着经过经纪人而引入生产中的手工业者数量的增多,主人经纪人的榨取,便异常露骨,农民地位渐渐地困苦起来了。 处在最困难的境地的是妇女。主人即经纪人对于愚昧的农妇是用向地主控告的方法来加以威胁,对于孤独的女市民,则用把她们赶到浮浪者和卖笑妇的队伍中去(在当时这种浮浪者和卖笑妇是受着非常屈辱的重刑的)的方法来威胁她们。因此妇女手工业者——后来的手工业作坊的女工,便不得不遵守任意束缚她们的蜘蛛即经纪人的命令了。 在家庭手工业全盛时期,妇女在家庭中受着丈夫的束缚而工作,仍是无权利者,只有做行会会员生产者的时候,在都市里却受到某种程度的尊敬,可是做家庭手工业者,就连这种最后的特权也被剥夺了。她们为企业家经纪人所做的长时间的工作,只被认为是单纯的辅助的家事工作。在行会手工业生产时代,妇女劳动者所受的比较合理的行会规定,都被家庭手工业者的劳动妇女所破坏了,直到现在资本主义各国,为了企业家而在家庭内工作的女工,还是在最恶劣的条件下生活。家庭内的生产制度,常被称为“血汗制度”,这并不是偶然的。家庭手工业生产的主要鞭策,就是无限制的长时间的劳动和低廉的工资。为了无组织的手工业者渐渐地增加而发生的竞争,和从主人经纪人那边取得定货的忧虑,就极度地增加她们的劳动时间。14、15小时的劳动时间,在她们是很普通的事情。而且劳动时间愈长,工资愈便宜,这样家庭手工业者的生活恶化了。同家庭手工业制度并存的,妇女公然出卖肉体的事情也多起来了,在新兴资本主义基础巩固的任何工业都市里,在“卖笑窟”的范围以外,还充满了无数的卖笑妇,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思议的。 普遍当作经纪人而出现的是商人,是勇敢的企业者。他们为了要求新的市场,竟敢长途旅行,因此使人类的知识和见闻丰富并广布开来。为探求新的适合而发现了美洲(1493年)和到印度的航路。在资本家中勃然抬头的企业家们,要求着科学的发达,和思想的自由。对于以前的习惯和法律的盲目服从,和对于权力的崇拜,这一切封建主义的遗物,会妨碍商品经济的发展。所以新兴的资产阶级推翻了古老的墙垣,勇敢地前进;终于得到了支配的势力。他们推翻了天主教的僧侣神圣的主张,在宗教战争的旗帜下,成为叛徒而反抗封建领主的权力。甚至承认资本比权位和官职有更大的权力,比收入很少的领地有更高的价值。 这是经济组织走向新的生产形态的转换时代。这是忧郁贫困而残忍的中世纪行将幻灭而走向另一光明的时代,这是思想和科学异常发展的时代,是人类开始认识宇宙的运动法则,发现许多科学的真理的时代。财富非常迅速地向个人的手里集中,因而大众的贫困化以惊人速度进行,社会已经不是根据中世纪那样的身份来划分,而是分裂成两个基本的敌对阶级——资产者和无产者。贵族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关系更深一层的尖锐化。货币经济使农民一致向地主的贡纳由实物而转为现金。农民在痛苦下,用叛乱来回答地主。新兴的资产阶级,和路德派和清教徒派的“新教”拥护者形成了同一队伍。 在全欧洲,市民战争的波涛,渐渐地高涨起来了。都市里,商业资本即都市的富豪和“行会”、“家庭手工业者”这两种手工业者之间,发生了阶级分化。而且在这两种形态的手工业者中间,为了竞争而进行着猛烈的斗争和排挤。都市的权力握在富豪商人之手,他们的权力甚至逐渐向农村伸展。这时因为缴纳现金佃租而贫穷衰落的农民,只得努力从事家庭手工业,用所得到的工资来支付可诅咒的佃租。生活只有绝望的斗争和嫉忌的排挤两条路,古老的封建世界渐将灭亡,新兴资本主义世界渐渐开始。 在这经济转换时期,妇女的地位怎样呢? 从15世纪到16世纪的新法律中,可以看出妇女仍是被男子——父和夫——束缚着的。同中世纪比较起来,不仅没有改善,并且在这伟大的“文艺复兴期”里反更恶化了。根据中世纪的法律,妻子可以做丈夫的臣仆的支配者;新的“文艺复兴期”的法律,则以资本的集中为目的,把妻子的财产划归丈夫所有。根据法律规定,男子通奸不受任何制裁,妻子却会因通奸而受严厉的处罚。不问妇女堕落的原因为何,而把妇女的卖笑看成堕落行为,因而加以重罚。 她们既没有从中世纪的重压下解放出来,而参加资产阶级统治着的新世界,她们的处境,比从前更糟。妇女在这个时候,不过受了一切历史所没有经验到的新的无权利、隶属和榨取罢了。我们站在这光明和黑暗的交错时代,看到了站在社会生活两种对立圈之上的妇女的姿态。一方面看见站在“慈悲”的工作授予者——经纪人乃至介绍人——之前的妇女手工业者逐渐增加,她们为着无权利而沦于贫困和为着劳动及作为家庭手工业者而消瘦着。另一方面看见上层的贵族妇女沉醉于奢侈,不断地要求享乐和安慰。这许多有产妇女们,承受世袭财产的伯爵或侯爵夫人们,把一切家事放在雇佣的婢仆身上,甚至于连孩子的教育,也要委于他人之手。这许多妇女,虽没有市民的社会权利;但是做着富豪、贵族、幸运者的妻子,靠着富裕地位,是否一切生活的幸福,都能得到保障呢?从金钱打算中出现的结婚,她们的生活的无味于此可见。但是教会对于贵妇人和富豪的妻子的压迫减少了以后,她们既无僧侣来说教,又无何种严格的法律来制裁,由此她们就知道了所谓恋爱自由的道路。 灿烂的文艺复兴期,是以恋爱的享乐自由和道德的松懈这两件事作为装潢的。而且当时的作家们,这些纤细的生活记录者,从薄伽丘开始,即用那直率的笔调,描写出这许多道德来。 “复兴期”的资产阶级妇女,是沉醉在修饰和享乐中,成为没有灵魂的虚伪的装饰品、男子的玩物、和社会的寄生虫。中世纪的尼姑的极度严格的姿态,以及教孩子们读书和研究科学,在各方面筹划堡垒经济,并当堡垒被袭击时,勇敢地在堡垒内做防御工作的封建诸侯妻子们的姿态,已经完全消失了。充满着愉快的笑容的美女们,穿着光彩的绸衣,戴着高贵的宝石,贪婪地过着享乐的生活。至于下层的家庭手工业者和农妇,则被压抑在不能忍受的繁重劳动下,喘不过气来。被雇在手工作坊中的女工们,用黯淡的眼光,恐惧着竞争者把她逐到街上,同时瞻望着自己的命运。这时代,一方面是愉快的宴会,另一方面是饥饿和无所依赖的贫困!笑和泪!鲜明对照着的时代!这是人类阶级分化急激发展着的时代,金钱权力种着极深的根的时代!自由工资劳动者日益增加的时代! 但是如果我们一味地记述这种坏的方面,那还不能正确地观察“复兴期”。过去文明的希腊和罗马,不是尊重一般人类而是尊重市民的。在中世纪人类的地位是由各种尊称和官职——商人、手工业者、贵族、僧侣来决定的。至于新兴的资产阶级,则主张承认各个人的人格和权利。在资本主义初期,各个人的价值、才能、勇敢、意志、智慧等,决定着他们——商人以及企业家的幸福。因此资产阶级们的主张,认为不仅财富对于官职和尊称是处于对立的地位,还有各个人的才能和个人的品质,也与他的出身阶级毫无关系,对于人类的这种新的评价,在对于妇女态度中,在某种程度内也被反映着。但这仅仅限于资产阶级范围以内,穷苦劳动妇女的人格,是另当别论的。 在这转换时期,对于新兴资产阶级妇女,确给予某种人格的承认和有限度的自由;妇女也被允许接近了思想和科学的宝库,妇女不仅能只身参加于热闹的宴会中,还能够跟着当时进步的思想家而发展自己的知识,直接间接地影响政治。我们在“复兴期”中,能够看见许多强有力的光荣的女性。有许多妇女,同当时哲学家和文艺家往来,在自己周围建立团体,欢迎进步的人,保护学者美术家和诗人们。铁血肉搏,残忍难堪的欧洲内战以及表现着两种阶级——贵族和资产阶级——斗争的宗教战争中,妇女在这两个对立的阵营里,常常积极地参加战争和活动。她们抱着坚定的意志和沉着的态度,屡次使她们的敌人感叹。从16世纪以来,在许多极激烈的内战中,法国资产阶级派和天主教派的斗争,在斗争中——往往使妇女离开家族和丈夫,剥夺她们的财产和家畜,投入牢狱,把她们和男子同样处以死刑。然而她们在内战胜败未决时,决不表示让步。这种阶级的良心,比较对于男子意志的盲目服从,要强得多啦,这里最大原因由于在内战激烈时,就连主张妇女应该在家事上工作的丈夫和父亲们,也为了自己社会集团的利益,而把她们卷入政治和斗争的旋涡中。教会的说教者路德、加尔文、泰戈尔等的妻子,不仅是家庭中的妻子,而且是丈夫的热心的信徒和同志。总而言之,教会在颠覆封建社会的权威,为资产阶级开辟道路的工作,妇女是尽了很大作用的。即使贵妇人和王妃,也在那宫殿中间,藏匿清教派的说教者和资产阶级的代表。自己并参加宣传,出席秘密集会,支持新兴阶级,教育自己的孩子。很多妇女比较男子更热烈的同情于新教,成为新思想的崇拜者。她们著书拥护清教派,抱着古代基督教受难者那样的英雄主义,勇敢地努力鼓励意志薄弱的踌躇者。 许多贵族妇女,大多成为改革者的同志。假使我们稍稍考虑一下,就能理解究竟什么东西在唤起她们。资产阶级的统治,限制丈夫对于妇女和父亲对于子女的无限权力,资产阶级世界的胜利,彻底打击着应该咒骂的父权制度。但是这虽然仅限于资产阶级的有产阶层妇女范围中,然而对于作为人类的她们,毕竟被承认有一定的权利了,因此妇女就同热烈的改革家、人道主义者、当时进步的思想家接近起来。聪明的法兰西公主夫爱拉蒂留娜达,甚至为了站在清教派的队伍中而抛弃了家族和财富,这样伟大的女性也出现了,还有为了反抗沙皇独裁而站在阿滑可莫夫派民主主义、异教徒运动队伍中的玛格沙娃那样典型的俄罗斯贵妇人也出现了。波希米亚女王的女儿,认为自己神圣的灵魂神化了,因而创造异教。受过极高教养的她,竟抛弃祖国而走到米兰,在那边有个热烈的演说,引动许多站在两个时代的分歧点上、探求新的真理的人们,于是这个异教竟冠上创始者的妇女名字:华依达海尔米斯托,甚至许多修道士祭司和僧侣,都倾向于她。在佛罗伦萨,由于当地一个妇女的雄辩的说教,天主教的异教——新教,非常快地普及起来。在编年史中曾经如此记载:“她的说话,使许多人参加新教”。 这一时代的政治,也被妇女的某种势力所影响着。15世纪和16世纪的法兰西政治上,妇女曾直接间接地给予影响。例如:参加阴谋的天主教女教徒聪明狡猾的加查林·梅奇基残杀清教徒的“巴托络姆之一夜”,以及和豪侠的里西尔个别交锋的奥司泰利的阿恩娜等等,都有过这样的作用的。英格兰的里沙斯和苏格兰的玛丽亚·斯徒阿特两女王曾成为两个相斗争的集团——经济上落伍的苏格兰的封建秩序和工业发展的英格兰的秩序——的指导者。俄罗斯彼得大帝的姐姐苏菲亚女帝,在正趋于消灭的贵族权力的拥护者——封侯们的阴谋中,曾起了中心作用。妇女们积极参加新时代的残忍内战的实例,在历史上有很多。虽然在这时代,还残留着把妇女看成无权利、应受男子束缚的不平等现象,但是妇女却以伟人的资格,登上舞台,甚至负起了外交使命。在法国,从推拉克依夫人以后,更继续派遣了倍尼冶依和克配丽爱尔夫人到波兰去。在波兰选举恩基依斯开王位的非常重要的交涉中,法国曾派遣了女外交家加查林·推可楼尔玛作代表团的主席。 在复兴期和改革期的妇女,由于改革的力量,不仅在政治上,就是市民战争中也积极地参加,而且还参与科学、艺术、思想上的工作。当时的意大利是伟大的发现、思想和创造的摇篮。在这里,因有适宜的地理条件,商业资本的发达,比其他各国在前,加之工业资本也急剧地开始发达。所以意大利商业的中心地,在13世纪初已经发现手工业作坊。因经济发展比其他各国都早,随着资产阶级势力的发达,在知识和艺术的各部门中,早有许多成名的妇女出现。许多历史家说“复兴期”是女性学者的时代。在“复兴期”夫爱拉尔教授的女儿安凌皮亚·莫拉徒,是学识非常广博的人,她的辩论天才,竟使复兴时代的人们都为她而倾倒——这事情虽然到现在,还被人们所传颂着。安凌皮亚是黑拉尔地方,热烈拥护新教运动的推奈达的朋友,做了新学说的拥护者,科学家的妻子,和丈夫同时体验着惨苦的市民战争。同时代的别一个妇女学者依沙达·拿楼尔,是全意大利著名的雄辩家,甚至罗马教皇也希望亲身来听她的讲学。斯普尔德·斯夫耳也是拥护艺术而且立即卷入了政治旋涡之中的一人。大美术家米开朗基罗的女朋友,皮可徒丽阿·可伦娜,因为她的伟大的精神,和有力而美丽的相貌,到现在还被人崇拜。在当时的西班牙,妇女理论家哥尔多华地方的依沙白和巴塞罗纳地方的莫楼尔,也是很有名的。英国比意大利稍后才达到复兴的全盛时期,但至16世纪也有许多有名的女性学者出世。女王伊利莎白对于拉丁语有深切的研究。古来伊在学识广博的一点上是有名的。哲学家培根的母亲和亨利八世的教师的女儿,都是有名的有极高科学修养的人;此外空想社会主义者摩尔的女儿琪徒纳也很有名。此外娜华尔地方的法兰西女王玛尔格兰(法兰西斯哥一世的妹妹),受意大利派的影响而成为有名的小说家。她的巨量作品中,和朋友的通讯集到现在还有相当的意义。语言学者的女儿安娜·达西亚曾翻译荷马,推崇不朽的美丽的希腊神话。并著有《安琪塞依》和《伊丽阿达》两书。妇女有学问,成为一时流行的风气,玛里安在她那作品《莫卜里爱旅馆》中,对于妇女的努力想做“女学者”,加以讽刺。在意大利“复兴期”中,妇女一时有受高等教育的权利。 这里一部分妇女界,确是开辟了一条新道路:藉教养和知识力来获得独立的生活,现在来探求一下它的社会经济原因吧。市民战争,一方面使经济和旧的生产形态破坏,另一方面使家族渐渐地不稳固起来。屡次激发的经济革命,不仅把无产阶级妇女——农妇及行会手工业者的女儿,甚至把富裕的资产阶级和贵族出身的妇女,也投入生活斗争的旋涡中。不幸的农妇和衰落的手工业者的女儿,在手工业中求得生活,中产阶级的妇女,为了保证自己生活,也急于获得学问和知识。这时代许多有名的妇女,都是学校教授、小说作家、理论家、医师和学者的女儿。有先见之明的父亲,常常努力鼓励自己的女儿,使她们握有可靠的生活斗争的手段,努力使她们成为任何科学部门的杰出分子。在这样混乱的时代,妇女们觉得连婚嫁也不是可靠的安息所,觉得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来考虑;觉得要想从不幸和物质的穷困中脱逃出来,必须准备好自己的职业。因此她们首先热心地要求获得妇女教育,她们为要争取承认这种地位而热烈呼吁着;她们说妇女的本质并不劣于男子,并且许多方面比男子优越;所有这些并不足为奇。《蔷薇的情史》和《妇女之街》的作者克里斯蒂娜——她是15世纪时代生于法兰西的皮塞地方,是以这种精神来从事宣传的。17世纪英国的玛利·奥瑟,她是由于那本巨著《拥护妇女》的论文集而成名的,更以最大的热情拥护妇女权利,要求两性教育平等的。“复兴期”小说家,空想社会主义者克莫巴纳尔在他的空想著作《太阳的共和国》中,不仅主张妇女受平等教育,并要求参与一切种类的职业,“妇女必须参加战争与和平及其他一切事业”。 资产阶级为其自身的目的而要利用妇女参加,这一时代的市民战争,自然是容纳革命见解的。然而这种见解并不合于资产阶级生活的一般组织,而且赋予妇女这种幸福,与家庭生活很不利,因此市民战争的尖锐时代一经过去,资产阶级便毫不介意地把对于自己不便的主义,全部废弃了。“复兴期”的女性学者政治家们,随着新的经济组织的确立,工业资本的巩固,直到19世纪为止,这样一个长的时期中,她们被禁闭在狭隘的家庭范围中,成为家庭事务的负担者。 为什么妇女在社会生活的各种领域中发挥了自己力量以后,又毫无动静地回到家庭中去了呢? 原来妇女在社会上的地位和权利,由她们在生产中的职务决定。“文艺复兴”时期和宗教改革时期中,大多数的妇女依旧被扶养者——丈夫或者父亲束缚着。只有少数妇女个别地跨进了独立生活道路;此外,为求自己劳动力的销路而走到市场上的无产阶级妇女的队伍,虽然已经增加,但是比了依靠丈夫生活的农妇和手工业者的女儿和妻子,还是少数。妇女在国民经济生产方面,实际上没有平等的价值,那么社会自然不会承认妇女的平等权。为了要考察在这光辉的转换时代——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手段的发展的时代的妇女地位,必须更进一步讲到这一时代的另一特征:手工业作坊的发达。 手工业作坊是从家庭手工业发达起来的。它是拿材料供给分散的手工业者,为了便于搜集他们所有的生产品起见,集合许多家庭手工业者在一间屋子里工作。资本家认为要提高新的劳动组织的生产率,必须在作坊中严密地分工。劳动分工把劳动过程极度的简单化了。劳动者在手工业作坊中,一年到头担任简单的工作,例如磨针尖等,在这一年中,只做这样简单乏味的工作。行会手工业者的劳动是复杂的,这必定要有熟练的准备。手工业作坊的劳动者和女工的工作,比较单纯得多,而且不需要预先学习。在手工业作坊中,旧有的那种熟练劳动已经没有大的意义;手工业作坊,使继续在家庭内作工的手工业者,完全从属于自己了。 自然,手工业作坊替不熟练的女工,开放了广大的门户,然而这决不是为了这时代妇女的幸福,才为她们开放独立的工作门户的。在整个手工业作坊时代中,我们可以看到,妇女默默地在黯淡冒烟的小屋中,没有何等光辉,而用自己的劳力,供给消费品和奢侈品给世界市场。妇女从早到晚只是继续着纺织、刺绣、鞣皮和做其他工作,做得背骨酸痛;她们的劳动能够和她们的仇敌——行会的独占者竞争。因此法国无产阶级妇女才热心努力地想达到撤废行会的限制,而且终于成功了。于是,她们认为1791年这一事件——撤废行会——乃是自己经济解放的第一步,因而非常欢喜的祝贺着。行会的特质是把妇女完全赶进家庭中;当时的统治者却又叫她们回到广大的十字街头了。 妇女工资劳动者踏上了三重压迫的历史路程:第一,在社会和国家中无权利,第二,在家庭中被束缚和隶属化,第三,被资本家毫不容赦地剥削着。 自由的妇女手工业者,以及有完全权利的行会成员的妇女,同样为市民而受着尊敬,参加都市的各种娱乐和集会等,已经成了历史的事迹了。现在的无产阶级妇女,在手工业作坊主人和经纪人的经济剥削中,已逐渐陷落在深渊之中了。 家道稍好的手工业者、商人、农民的妻子们非常轻视手工业作坊的女工,认为她们是叛教徒和社会的光棍无赖,和卖笑妇一样。极端的贫乏,将妇女赶入手工业作坊中,使她们成为女工。这许多人,不单被人看作是不幸者,甚至被人看成卑贱的东西。为什么对于工场劳动者会有这样的态度呢?为什么从当时的社会见地看来,从事家事劳动,最少价值,最缺乏生产性的妇女,反比创造国民财富的女工值得尊敬些呢?这是因为在工场上在手工业作坊中的女工,是资本家的工资奴隶,是无产阶级。资产阶级世界看待无产阶级,刚刚像古代希腊的自由民看待没有自由的奴隶一样轻蔑。在资本主义和私有财产制支配下,尊敬,并不是给予创造价值的人,相反的却给予剥削这许多价值的能手。认为国富不是劳动者和女工们创造,而是资本家们的节约、才能和机敏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在此地更值得特别提出来的是,在手工业作坊时代,仅仅只有极少数妇女从事生产。妇女的不得已而出卖自己劳动力,只是偶然的现象。堕入了资本桎梏中的妇女,还期待着由于结婚的援助而走入正途,走到一般人认为是妇女唯一义务的家庭和厨房。然而这种毫无把握的期待,随着大工场的生产手段的发达和巩固,不但成为泡影,而且除了原来在家族和社会中无权利以外,又加上了主人、资本家的压迫。但是,这里却创造了一个新的条件,就是她们参加了无产阶级的队伍。平等地负担着无产阶级的苦痛和权利,使她们具有获得解放的可能条件。妇女站在新的领域中,她们的命运和全劳动者的命运密切地结合着。她们因为从事家事而消失价值的劳动,现在从国民经济的见地来看,又成为有价值的东西了。久已失掉的妇女平等权,只有在全体劳动人民获得了自己的权利,获得了政权,才能够把它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