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尼基福罗夫《布尔什维克地下活动年代》

挖地道



  在我两边的牢房里关着三个死刑犯。牢房不够用,甚至就把两三个死刑犯同关一间牢房。我暂时还一个人一间。邻居们向我提议,要我参加他们一起脱逃,进行他们已准备好的挖地道工作。我同意了。

  我的邻居已贮藏着锯子和铁桿。决定在我右边的牢房里挖地道,那儿关着一个死刑犯——刑事犯董卓夫。要穿过地板,凿开窄道,从一个牢房通到另一个去。

  我借口架床床桿妨碍我睡觉,把自己的垫褥移放在地板上。我看清楚管理人对这件事抱着不关心的态度,就用细锯子把一块地板锯成两截。把木板锯成斜切面,这样既不会陷落下去,也不会改变它原来的形状。用很细的锯子把木板锯开,就不容易看出破绽。如果把它涂污,那就完全看不出锯开的痕迹了。

  现在对于管理人应该保持极审慎的态度,尽可能避免激怒他们。雪烈密特是不会跟我来纠缠了,但马古扎却几次在拂晓之前,以搜查为藉口把我叫到走廊里去。

  看守们常常来搜查我的牢房,不过他们已习惯于把这当成一种例行公事。他们常常只限于用鎚子敲敲窗槛。我看出来,他们是从来不会仔细检查地板的。很明显,在他们的脑子里,从来想不到我们会经过地板下面逃走的。

  我们是在点名之后,当在走廊里只留下一个值班的看守的时候,才开始挖地道的。

  地板下面的空隙很大。我们就把挖出的砖头堆放在那儿。我把地板下面分隔我和隔壁牢房的墙壁拆毁。从那儿就开始挖地道通到监狱的院子里去。在进行工作的时候,犯人里面有一个注意地监视着看守。只要看守一跑向我们的牢房,我们很快就从地板底下爬出来,躺在床上。看守向“小圆窗”里张望,确定一切都很安静,就又走到走廊的另一端去了。

  我抬起一块木板,把垫褥放在上面,弄成好像躺着一个人的样子,盖上被头。然后我爬进地底下,把木板稍稍放下去一点。

  我们拼命把冻结在一起的房屋基础挖了整整一星期,最后终于把基础打穿了。地面已经化开很多。我们决定在基础那里不再把地而挖深,恐怕地面可能坍塌。我们打算在第二夜钻出院子逃走。

  白天我把脚镣锯断,并卸下了手铐。晚上点名平安无事地过去。我又爬到地板下面去,要把通向地面的出路打通,不料碰到一块很大的石头。这块石头冻结在地里?就好像给銲在地里一样牢实。不管我们怎样努力,石头并不让步。

  我们害怕在天亮之前还跑不成,开始忽忙起来,用铁桿比较不小心地动作着。敲击更加有力了。虽然看守是听不到的,但是声响却传到了牢房里,在空的地板下面发出隆隆的回声。特别是睡在地板上的人就更清楚地听到这种声音。

  在工作得最紧张的时候,望风者发出报警的信号。我们急速从地板下面爬出来。

  “什么事?”

  “有一个坏蛋去叫看守,要他去叫副监狱长来。”

  我急速把木板弄好,就连舖盖也移到了床上,躺下睡了。

  看守长来了,问值班的:

  “发生了什么事?”

  “是第九号的帮手惹起来的。”

  第九号牢房里不知是谁跟看守长谈了很久。那一个很生气,并不相信:

  “不会的。小伙子,你说的全是胡说八道。”

  看守长走近我的牢房,命令值班的:“打开!”

  值班的打开门,看守长走进单人牢房。我抬起头来。

  “要什么?”

  “躺着,躺着,没有什么。”

  看守长环视一下牢房、地板,就走到走廊里去。他走进隔壁牢房,看到那边一切也都有条有理。他已经走向出口,但是第九号的帮手又要求请他去。关在第九号牢房里面的囚犯又激动地说着什么话。

  看守长砰地把小窗关掉,生气地喃喃着:

  “你只是想不顾前后地掀起骚乱......”

  看守长走了。我的邻居重又干起来。奸细突然在九号牢房里大叫大嚷起来:

  “叫官长来呀!他们要逃跑了!”

  值班的吹着警笛。跑来了副监狱长和一群看守。

  “出了什么事?”

  “第九号警告有人要逃走。”

  “大人,请你上这儿来!”奸细招呼着。

  “搜寻牢房!”

  “这一下完蛋啦,”我心里想,但还是继续躺着。门打开了。

  “走出来!”

  我小心地提着镣铐向走廊上走去。刚跨出门坎,那箍在脚踝上的环圈就从我脚上落了下来,于是镣铐也掉下来了。

  “大人!”看守害怕地尖叫起来。“镣铐锯断啦!”

  我眼见一切都完,把手铐也扔掉了。两个看守捉住了我的手,把我紧压到墙上去。隔壁单人牢房里也有人叫嚷起来:

  “地板凿穿了!镣铐锯断了!在墙上有洞洞!”

  全都暴露了。看守手上拿着手枪在我们旁边奔忙、叫喊,叫我们别动。雪烈密特从这间牢房跑到那间牢房,张惶失措地重复说:

  “瞧,这些坏蛋!谁想得到?竟然在新的秘密监狱里挖掘地道!……瞧,这些狂徒!”

  我们被脱了衣服站在走廊里。看守把长袍扔给我们,把我们带到公事房里去。在这里,我们每人前面都站有一个手上拿着手枪的看守。

  “现在,他们首先就要抽打我们,”一个有经验的囚犯说。

  “跟他们战斗,不要屈服。我要用痰盂来抵抗他们,”一个年青的囚犯激怒地回答。

  看守们默不作声,但是目不转睛地盯住我们,准备随时开枪射击我们。他们的手颤抖着。

  我决定不让他们鞭笞。有两种方法可以摆脱鞭笞:第一种方法是犯新的“罪”,第二种方法是自杀。我决定冒军法审判的危险,袭击监狱长或他的助理。像一个未决的囚犯一样,我要设法避免遭受鞭打。

  副监狱长霍米雅柯夫走进了公事房。

  “尼基福罗夫,到监狱长的办公室里去!”

  我走进了办公室。跟着我走进一个用手枪瞄准我的看守;副监狱长跟在他后面。检查员高尔德舒赫坐在桌子后面,监狱长站在桌子旁边。检察长坐在角落里。在门旁边站着一群帮手。我很快地走近桌子。高尔德舒赫一看见我没有手铐,就骇怕地从桌子后面跳起来,尖叫着:

  “手铐!手铐!为什么不铐手铐!?”

  雪烈密特跑近了高尔德舒赫。

  “他们的手铐全都锯断了,阁下!”他报告说。

  “监狱长先生,请你下命令鞭笞尼基福罗夫!”高尔德舒赫说。

  “你试试看!”我大声说,用眼睛盯住高尔德舒赫。

  高尔德舒赫躲到监狱长的背后去。监狱长犹豫不决地迟疑了一会,然后宣布说:

  “我请你给我书面的指示。”

  “为什么要书面呢?为什磨要书面呢?我命令你!”

  “我请你给我书面的指示,阁下。”

  “你必须要鞭笞!你是监狱长!”

  “没有指示,我不鞭笞。”

  “不鞭笞?那是你的事。我......我以后再不来干预了。”

  高尔德舒赫衡出了办公室。

  检察长坐着默不作声,嘲笑地看着那胆小的手忙脚乱的“阁下”。很明显,他觉得可笑,不过却按捺着。当检查员给弄走了时,监狱长下命令把我们全部关在禁闭室里七昼夜。

  我们跑出了办公室。

  结果并没有鞭笞我们。只是因为损害公家财产将要审判我们。这是最后一次和高尔德舒赫争吵。

  我在伊尔库茨克监狱中此后就没有再看到过他。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