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法〕普·利沙加勒《一八七一年公社史》(1876)

第六章 区长、议员、新闻记者和国民议会攻击巴黎,反动势力向旺多姆广场进军和受到惩罚


  “想到即将来临的屠杀,我的内心就充满了痛苦。”

  茹尔-法夫尔《关于9月4日的调查》。



  21日,局势十分明朗了。

  中央委员会在巴黎居统治地位,全体工人和小资产阶级中的一切高瞻远瞩的明智的人们都同它站在一起。中央委员会宣布:“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即进行选举,我们愿意接受对选举的任何支持,但是在完成选举以前,我们决不离开市政厅。”

  国民议会在凡尔赛居统治地位,所有的保皇分子、全体大资产阶级以及奴隶主都和它站在一起,他们全都在叫噤:“巴黎是暴乱者的巢穴,中央委员会是强盗集团。”

  站在巴黎和凡尔赛之间的是一些急进派议员、区长和许多副区长。自由派资产阶级聚集在他们的周围。这一群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他们参加过历次革命,以后又袖手旁观君主政体如何建立。他们既为国民议会所嘲笑,又为人民所蔑视;他们向中央委员会叫嚷说、“你们是篡夺者!”向国民议会又说:“你们要毁灭一切。”

  21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听到了所有这些声音。

  中央委员会宣布,巴黎决不打算脱离法国,它决没有这个意思。为了法国,巴黎简直忍受了帝国和国防政府以及它们的一切叛国和怯懦行为。巴黎决不想在今天脱离法国,它只想以大姐的身分告诉法国说:“你要象我所做的那样,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象我一样地反抗压迫。”

  《公报》在它第一篇好文章——莫罗、龙格、罗热尔在其中描述新的革命性质——中宣称:“首都的无产者已经从统治阶级的软弱和叛国行为当中理解到:时候到了,他们必须挽救这种局势,掌握对国家事务的领导权。他们刚刚掌握了政权,就立即号召巴黎人民进行选举……在历史上还没有过一个这样的先例:一个临时政府如此迅速地准备辞职……面对着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人们问:一个报纸怎么能够居然以如此卑鄙的方式对这些公民进行诽谤和辱骂?难道创造一切而什么都享受不到的工人……应该不断地遭受辱骂吗?已经获得解放的资产阶级,难道今天看不到无产阶级解放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吗?它究竟为什么不让无产阶级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呢?”

  同一天,中央委员会下令停止拍卖当铺里的典当物品,把期票的支付期限推迟一个月,暂时禁止房东逼迫房客搬家,以免房客无处容身。中央委员会的这三项命令申张了正义,打击了凡尔赛,赢得了巴黎。

  议员和区长们对投入运动和觉醒了的人民喊道:大家不应该进行选举,万事如意。“我们要保持国民自卫军,我们一定要有国民自卫军。我们希望巴黎恢复自己的城市自由,我们一定会得到城市自由。你们的要求已经提交国民议会,国民议会已经一致通过了一项符合这个要求的关于保证市政选举的决议。我们在等待这种合法的选举当中声明:我们不参加规定在明天进行的选举,并且要对这种不合法的选举提出抗议。”

  这个声明中包含着三种欺骗:国民议会根本就没有一句话提到国民自卫军;它也没有答应过城市自由;许多签名都是假的。

  资产阶级的报纸随声附和。从18日起,这些由警察、圣坛和沙龙所支持的黄色报纸,从前曾被特罗胥用来怂恩巴黎投降的自由派报纸,和一切反对工人的联合势力所雇用的文丐都在不停地诬蔑国民自卫军。他们散布谣言说,国库和私人财产任人抢劫,普鲁士的黄金流到了郊区,中央委员会的委员销毁了法院的档案。共和派的机关报也发现黄金——波拿巴主义者的黄金——在流动。就是其中最好的报纸也天真地确信共和国只属于他们的主子和头目,而诬蔑无产阶级的统治。例如,它们说:“这些人败坏了我们的名誉。”在区长和议员们的煽惑下,它们都表示要进行反抗,并于21日共同发表了一个声明,要求选民不理睬市政厅发出的不合法的选举公告。

  不合法!曾经两次依靠外国人的刺刀夺得政权的正统派,从街垒里走出来的奥尔良分子,十二月事件的匪徒们,因暴动而得以回来的被流放者都持有这种观点!如果制定一切法律的资产阶级本身永远是违法地行动,那么受一切法律迫害的工人应该怎样行动呢?

  区长、议员和报纸这两方面的攻击,使得那些怕强欺弱的反动家伙又鼓起了勇气。两天以来,一群在围城时期使得布鲁塞尔咖啡馆和Regent Street[1]不安全的Francfileurs[2]在优美的林荫道上装腔作势,要求秩序和工作。21日1点钟,大约有一百名这样的“工人”举着飘动着的旗帜穿过交易所广场高呼着“国民议会万岁!”走向旺多姆广场,他们在参谋部前面疯狂地叫嚷:“打倒中央委员会!”要塞司令贝热瑞要求他们组成一个代表团,但是他们仍然不停地叫喊:“不,不!我们不派代表!你们会杀害他们。”国民自卫军战士们再也忍耐不住了,命令他们退出广场。这些投机分子约定次日在新歌剧院前面集会。

  同时国民议会表明了它的立场。人们向国民议会宣读了《告军民书》草稿,这是一桩欺骗和诽谤巴黎的勾当。米里哀尔宣称,这个草稿有些不妥的地方,人们对他发嘘声。左派要求至少在结尾应该有“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可是被绝大多数人十分疯狂地拒绝了。路易·勃朗和他的一派要求国民议会立刻审查它的法律草案,并且在议会中表决反对明天中央委员会进行的选举,梯也尔回答说:“请你们给我们时间,让我们把问题研究一下。不能象治理一个三千人口的城市那样来治理巴黎。”“时间!”克列孟梭喊道,“我们所缺少的正是时间。”于是梯也尔给了这些坐享其成的家伙以应有的斥责:为什么要让步呢?他们在巴黎究竟有什么威望?在市政厅里谁会听他们的话呢?难道你们认为通过一个法律草案就会使这个匪党,这个暗杀匪帮放下武器吗?然后,他把外省的庄严执行权委托给茹尔·法夫尔。加代的这个说话尖刻的弟子用他的渊博的词句对巴黎污辱和恶毒攻击了一个半小时。无疑地,他回忆了10月31日事件,当时人民看到他那十分狼狈的样子曾经对他表示过同情,这对他的高傲和复仇心来说真是一场痛苦的回忆。他首先宣读了他对新闻界的一篇声明,用他的话来说,这篇声明“是在屠杀者的刀下勇敢地写成的”。他描述巴黎是掌握在一帮罪犯的手里,这些人随便把嗜好屠杀和掠夺的思想置于国民议会的权力之上”。接着他同时乞求保皇党人、教权派和共和主义者的恩典。他大声说道:“他们所希望的,他们所实现的,就是试行充满灾祸的学说,这种学说在哲学上叫做个人主义和唯物主义,而在政治上可以叫做置于普遍选举权之上的共和国。”这种毫无意义的咬文嚼字的空谈在议会中引起了一阵愉快的唧唧喳喳的声音。他继续说,“这些新博士,要求巴黎脱离法国。但是,暴徒们应该知道:我们之所以离开巴黎,只是为了要再回去,而且决心要收复它。”(好啊!好啊!)为了更进一步煽起那些认为国民自卫军的各营队随时都会进攻的地主贵族们的恐慌,他又补充说:“我的先生们,倘若你们当中有任何人落到这些只是为了暴行、屠杀和掠夺而窃取政权的家伙们手里,那么他就必然要成为他们的疯狂的牺牲品。”然后他突然停住,狡猾而巧妙地援引了《公报》上关于抢杀那两位将军的一篇拙劣的短评,然后喊道:“决不能再犹豫啦!我已经对企图解除国民自卫军武装的战胜者的要求,斗争了三天之久。因此我请求上帝和大家原谅。”每一个新的诽谤,每刺巴黎一枪,都引起国民议会的疯狂的战争叫嚣。海军上将赛塞跺脚喝采,并且用嘶哑的嗓音插嘴喊叫表示赞成发言中的某句话。被喝采声激动了的茹尔·法夫尔就更加疯狂地进行诽谤。自吉伦特党人、自伊斯纳尔[3]的咒骂以后,巴黎一直还没有遭受过如此凶狠的咒骂。甚至连朗格鲁瓦都听不下去了,他喊道:“噢,说出这种话来真可怕,真太凶狠了!”茹尔·法夫尔顽固而不可调和地、唾沫四溅地结束自己的话说:“不,法国不会堕落到压迫首都的那些穷人的残忍地步。”这时参加会议的人都疯狂地跳了起来。地主贵族们吼叫道:“我们向外省呼吁!”'赛塞叫喊说:“对,我们向外省呼吁,我们向巴黎进军!”区长和议员们的一个代表请求国民议会不要让代表们一无所获地返回巴黎,可是没有发生效果。把法国的自尊心、幸福与土地出卖给普鲁士人的大资产阶级,一想到向巴黎让步,哪怕只是一点点让步,就要激怒得发抖。

  在这次十分可怜的会议以后,急进派议员发表了一个沉痛的文告,要求巴黎忍耐。中央委员会不得不把选举日期推迟到23日,因为好些区公所处于中央委员会的敌人的影响下。22日,中央委员会向各报纸发出一个警告:对于任何煽动捣乱的行为将给予严厉的镇压。

  反动的勇士们听了茹尔·法夫尔的讲话以后鼓起了新的勇气。他们认为中央委员会的警告是吹嘘。22日中午,那些投机分子集合在新歌剧院前面。1点钟左右,大约集合了有一千人——纨褥子弟、地主贵族、新闻记者和帝国的遗老,他们高喊着:“秩序党万岁!”的口号,沿着和平街行进。他们企图在和平的示威游行的幌子下,袭击旺多姆广场,赶走国民自卫军战士,然后占领帕西和第一区、半个笫二区,把巴黎分割开,并威胁市政厅。海军上将赛塞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后边。

  这些“和平的”示威游行者在圣奥古斯丁新街解除了两名国民自卫军哨兵的武装,并且残酷地对待他们。于是,国民自卫军战士们在旺多姆广场上拿起了武器,并且以密集的队伍向柏提尚新街的高地推进。他们只有二百人,是广场的全部守备队。瞄准和平街的两门大炮是没有弹药的。

  反动分子们很快地冲到国民自卫军战士的第一线。“打倒中央委员会!打倒杀人凶手!”他们朝着国民自卫军的战士们这样叫喊,并且挥动着一面旗子和手里的手帕。有几个人开始伸手要夺武器。中央委员会委员贝热瑞和马尔儒纳尔赶到国民自卫军的前头,要求暴乱的示威分子撤退。回答他们的是一阵疯狂的吼叫:“胆小鬼,强盗!”并且举起了棍子。贝热瑞命令擂鼓,把要求又重复说了十遍。有五分钟的工夫,除了擂鼓声和粗野的叫喊以外什么也听不见。最后几排示威分子向前推挤最前边的行列,企图冲破国民自卫军的阵线。当暴徒们看出他们不可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们便开始用手枪射击[4]。国民自卫军有两人被打死了[5],七人被打伤了。马尔儒纳尔的大腿也有一处受伤。

  这时候,国民自卫军的枪仿佛自动地开了火。继国民自卫军的排枪之后是一阵惨叫,接着又是一阵可怕的沉寂。刚才还挤满人群的街道仅仅不到五秒钟就空无一人了。在太阳照射着的冷冷清清的石头路面上只摆着十几具尸体、手枪、手杖刀和帽子。假如国民自卫军的战士们都把枪对准射击目标,假如他们向着人们平射,那么留在马路上的就会是二百具死尸,因为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哪一枪也不会虚发。暴乱分子打死了自己的一个人——莫利奈子爵,他的后脑中了一枪,脸朝下地倒在头一排。人们在这具死尸上发现了一把用链条系在皮带上的短剑。一颗流弹打中了《巴黎新闻》的主笔——波拿巴主义者德·佩恩,运动的最卑鄙的诽谤者——的屁股上。

  惊散的人在巴黎到处乱窜,叫喊:“屠杀啦!”林荫道两旁的商店都关上了门,疯狂的人群挤满了交易所广场。4点钟左右,有几个连肩上扛着枪开来维持秩序,占领了整个交易所区。

  从3点钟起,凡尔赛的人们就知道了事件的情况。当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国民议会恰好否决了路易·勃朗提出的关于市议会的法案,紧接着皮卡尔宣读了另一个草案,在这个草案中否定了巴黎的任何权利。国民议会匆忙地休了会,部长们都惊慌失措了。

  他们在前一天吹嘘,除了企图恫吓巴黎和给秩序党打气,以及煽动一次暴乱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目的。现在事件真的发生了,然而胜利的却是中央委员会,梯也尔这才第一次考虑到,这个能够镇压叛乱的中央委员会也能成为一个政府。

  傍晚,传来了一些使人安心的消息。枪声似乎惊醒了秩序党人,他们涌集到交易所广场。有许多从德国回来的军官也请求服役[6]。反动的各连队盘据第九区区公所,重占了第六区区公所,把国民自卫军赶出了圣拉扎尔车站,在所占据的市区的一切入口都布置了岗哨,强暴地扣留行人。于是城中有城。区长们在第二区区公所宣称他们永不解散。他们拥有一支军队作为反抗的力量。




[1] 摄政王街,伦敦的一条街,纨绔子弟们聚会的地方。——德文版编者

[2] Francfileues,即亡命之徒。——德文版编者
  直译是”自由逃亡者“,是给巴黎被围时从城里逃跑出去的资产者起的嘲讽性的绰号。——中译者

[3] 伊斯纳尔(Isnard),吉伦特党的国民议会议员,拥护拿破仑和路易十八。——中译者

[4] 国民自卫军战士受到攻击,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因此曾经对3月18日革命的各个方面进行了调查的二十六个军事法庭,没有一个敢发表旺多姆广场上的战斗情况。

[5] 《公报》公布了他们的名字。

[6] 1871年3月22日上午7点40分,内阁总理——政府首脑在给共和国的各省省长、副省长、检察长和检察官、各防区的将军们的通告说:“各处的秩序已经恢复……因此善良的公民完全可以安心……所有的军队指挥官,回来的人(即从德国俘虏营中回来的人!——德文版编者)都要求效忠于政府
  康罗贝尔元帅……为内阁总理制订的极有价值的方略已经被适当地采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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