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1905年6—7月)

4.君主制度的铲除和共和制



  现在我们来看这个决议的下一部分:
  “……无论在哪一种场合下,这样的胜利都将是革命时代的新阶段的开端。
  社会发展的客观条件自发地提到这个新阶段面前的任务,就是要在政治上获得解放的资产阶级社会内各种成分为实现自身的社会利益和直接占有政权而相互斗争的过程中,彻底铲除整个等级君主制度。
  因此,临时政府既要负起责任来完成这个按历史性质是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就必须调节争取解放的民族内各个对立阶级的相互斗争,就必须不仅推进革命的发展,而且极力反对革命发展中那些危及资本主义制度基础的因素。”
  我们把构成决议的一个独立篇章的这一部分分析一下。我们所摘引的这几段论述的基本内容相当于代表大会决议的第三点所叙述的内容。可是,如果把两个决议中的这一部分拿来对照一下,立刻就会明显地看出这两个决议有如下的根本区别。代表大会的决议简略地说明了革命的社会经济基础以后,便把全部注意力转到各阶级为争夺一定的成果而进行的非常确定的斗争上,并且把无产阶级的战斗任务提到第一位。代表会议的决议则冗长地、模糊地、混乱地描写革命的社会经济基础,非常含糊地谈到为一定的成果而进行的斗争,并且根本不提无产阶级的战斗任务。代表会议的决议说,在社会内各种成分相互斗争的过程中铲除旧制度。而代表大会的决议说,我们无产阶级的党应当铲除旧制度,只有建立起民主共和制才是真正铲除旧制度,我们应当争取这个共和制,我们为这个共和制和充分的自由而斗争,不仅要反对专制制度,而且当资产阶级企图(他们一定会这样做)从我们手中夺取我们的成果时,还要反对资产阶级。代表大会的决议号召一定的阶级为明确的最近目的而斗争。代表会议的决议则谈论各种力量的相互斗争。一个决议表现出积极斗争的心理,另一个决议则表现出消极观望的心理;一个决议里响彻了生气勃勃地行动起来的号召,另一个决议里则充满了死气沉沉的说教。两个决议都说,现在发生的革命对我们说来只是第一步,随后还有第二步。但是一个决议由此作出的结论是:我们必须尽快地走完第一步,必须尽快地结束这一步,争得共和制,无情地粉碎反革命,打下走第二步的基础。另一个决议则可以说是淹没在对第一步的冗长的描写中,而且(恕我说句粗话)一味吮吸着关于第一步的思想。代表大会的决议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旧的但又万古常新的思想(认为民主革命是资产阶级性质的革命),把它当作引言或首要的前提来作出既为民主革命又为社会主义革命奋斗的先进阶级负有先进任务的结论。代表会议的决议则始终只是停留在引言上,咀嚼着这个引言,并在这个引言上面卖弄聪明。
  正是这种区别一直把俄国马克思主义者分为两派:在合法马克思主义[20]流行的那些年代分为说教派和战斗派,在群众运动兴起的时代分为经济派和政治派。“经济派”根据一般阶级斗争、特别是政治斗争有很深的经济根源这一马克思主义的正确前提,作出了奇特的结论:必须转过身去背向政治斗争,阻止它的发展,缩小它的规模,降低它的任务。反之,政治派根据同样的前提作出不同的结论,这就是:现在我们的斗争的根源愈深,我们就应当愈广泛、愈大胆、愈坚决、愈主动地进行这个斗争。现在在另一种环境中,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还是那场争论。民主革命还决不是社会主义革命,民主革命决不是只有穷人才“关心”,民主革命的最深的根源在于整个资产阶级社会的切身的需要和要求,——我们根据这些前提作出结论说,先进的阶级必须更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民主主义任务,必须更明白地彻底说清这些任务,提出直接的共和制的口号,宣传必须成立临时革命政府、必须无情地粉碎反革命的思想。而我们的论敌新火星派根据同样的前提却作出这样的结论:不应当彻底说清民主主义的结论,在实践的口号中可以不提共和制,可以不宣传必须成立临时革命政府的思想,可以把召集立宪会议的决定叫作彻底胜利,可以不把同反革命斗争的任务提出来作为我们的行动任务,而是把它淹没在模糊不清的(并且是措辞不当的,如我们马上就会看到的那样)“相互斗争的过程”这一说法中。这不是政治家的语言,而是档案学家的语言?
  你愈是仔细地研究新火星派决议中的各个说法,就会愈加明显地看出它的这些基本特点。例如,他们说什么“政治上获得解放的资产阶级社会内各种成分……相互斗争的过程”。我们记起决议所论述的题目(临时革命政府),就要疑惑地问道:既然已经说到相互斗争的过程,怎么又可以绝口不提那些在政治上奴役资产阶级社会的成分呢?代表会议派是不是以为只要他们假定革命取得胜利,这些成分也就消失了呢?这种想法一般说来是荒谬可笑的,具体说来是政治上的极端幼稚,政治上的极端近视。在革命战胜反革命以后,反革命并不会消失,反而必然会更加不顾死活地进行新的斗争。既然我们的决议是分析革命胜利时的任务的,我们就必须特别注意击退反革命进攻的任务(代表大会的决议就是这样做的),而不是把一个战斗的政党的这些当前的、紧迫的、刻不容缓的政治任务淹没在一般的谈论中,说当前的革命时代过去以后会怎样,在将来有了“政治上获得解放的社会”时会怎样。“经济派”曾经引用政治服从于经济的一般真理,来掩饰自己对刻不容缓的政治任务的不了解,现在新火星派也和他们一样,引用政治上获得解放的社会内部将发生斗争的一般真理,来掩饰自己对从政治上解放这个社会的刻不容缓的革命任务的不了解。
  就拿“彻底铲除整个等级君主制度”这句话来说吧。说得明白些,彻底铲除君主制度就是建立民主共和制。但是我们的好心的马尔丁诺夫和他的信徒们认为这样说太简单明了了。他们一定要“加深”一下,一定要说得“聪明一些”。结果,一方面是枉费心机,令人可笑;另一方面,所得到的又不是口号而是描写,不是雄壮的前进的号召而是一种忧郁的向后回顾。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恰恰不是现在马上就要为共和制奋斗的活人,而是一种站在永恒的立场上用早已过时的观点来观察问题的僵硬的木乃伊。
  再往下看:“……临时政府既要负起责任来完成这个……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从这里立刻就可看出,我们的代表会议派忽略了摆在无产阶级的政治领导者面前的具体问题。关于临时革命政府的具体问题,在他们的视野里竟被将来有许多政府会完成一般资产阶级革命任务的问题所遮蔽了。如果你们想“用历史的眼光”来观察问题,那么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的例子都会向你们表明,正是许多根本不是“临时性质的”政府完成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任务,甚至那些战胜了革命的政府都毕竟不得不去完成这个被打败了的革命的历史任务。但是被叫作“临时革命政府”的,决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政府,这样的政府是革命时代的政府,它直接代替被推翻了的政府,它所依靠的是人民起义,而不是什么从人民中产生的代表机关。临时革命政府是争取革命立刻胜利、争取立刻粉碎反革命企图的机关,而决不是完成一般资产阶级革命历史任务的机关。先生们,让将来的历史学家在将来的《俄国旧事》[21]上去确定究竟资产阶级革命的哪些任务是由我们和你们或者由某个政府完成的吧!——这种事就是过30年再去做也还来得及,而现在我们必须拿出为共和制而斗争并促使无产阶级最积极地参加这个斗争的口号和实际指示来。
  我们上面所摘录的那部分决议中的最后几个论点,由于同样的原因,也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临时政府必须“调节”各个对立阶级的相互斗争一语,是极不妥当的,至少是笨拙的。马克思主义者不应当使用这种自由主义解放派式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会使人们以为可能有这样的政府,它们不是阶级斗争的机关,而是阶级斗争的“调节者”……政府必须“不仅推进革命的发展,而且极力反对革命发展中那些危及资本主义制度基础的因素”。这个决议借其名义说话的那个无产阶级恰恰就是这样的“因素”!这个决议不是指明无产阶级目前究竟应当怎样“推进革命的发展”(把它推得比立宪派资产阶级想走的更远),不是劝告无产阶级准备好一定的办法,等到资产阶级掉转头来反对革命的成果时,就和资产阶级斗争,而是一般地描写过程,丝毫不谈我们活动的具体任务。新火星派表达自己的思想时所采取的方式,使人联想到马克思(在他的著名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对缺乏辩证法思想的旧唯物主义的评语。马克思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注:参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页。——编者注]新火星派也能差强人意地描写和解释眼前的斗争过程,但是完全不能够提出进行这个斗争的正确口号。他们操练很有劲,但是指挥很糟糕,他们忽视那些认识了革命的物质条件并领导着先进阶级的政党在历史上所能起到和应当起到的积极的领导作用和指导作用,因而降低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意义。



注释:

[20] 合法马克思主义是19世纪90年代出现在俄国自由派知识分子中的一种思想政治流派,其主要代表人物是彼·伯·司徒卢威。合法马克思主义利用马克思经济学说中能为资产阶级所接受的个别论点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作论证。在批判小生产的维护者民粹派的同时,司徒卢威赞美资本主义,号召人们“承认自己的不文明并向资本主义学习”,而抹杀资本主义的阶级矛盾。列宁敏锐地看出合法马克思主义是国际修正主义的萌芽,它必然要发展成为资产阶级的民族自由主义。——22。

[21] 《俄国旧事》杂志(《Русская Старина》)是俄国历史刊物(月刊),由米·伊·谢美夫斯基创办,1870—1918年在彼得堡出版。该杂志主要登载俄国国务活动家和文化界人士的回忆录、日记、札记、函件等以及各种文献资料。它是俄国第一家长期刊登俄国革命运动史料的杂志。——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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