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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上的“缴械法”
王独清
(1939年7月19日)
〔说明〕本文刊载于1939年7月19日《申报·自由谈》(上海版),署名:青侯。
文坛上也真有一些过分儒雅的人和过分热心的人,——前一种人善于皱眉,后一种人善于大叫,他们总是看不惯文坛上的现状,总是在旁边鸣着不平。
那般过分儒雅的人一看见了两篇对骂的文字,就会咳声叹气地说“这是个人主义呀”,“这使文坛黑暗了呀”,即刻像被弄得心神不宁起来。那意思是:既是文坛,总得要“文”才行。
不过事实却和那般儒雅派底想法完全相反。文坛固然要“文”,然而假使没有对骂,却也就没有了文坛。因为就单是“捧”,也得找陪衬“捧”的材料,也就是不能不有批评;但一有批评,就难免有“回敬”的文字,到头是终于不能避掉“对骂”的,而且对骂也只是一时的现象,日久必然有一方不能再骂,一方会得到胜利。人大概总看见胜利老成了势力以后的太平无事,而忘记了倘光是太平,却就不会有胜利。现在“白话”是成了普遍的工具了,但它的成功,就是靠从前“新青年”派和旧派的对骂;当时站在“新青年”派一面的战斗者实在不是为了个人,而那结果,现在我们是完全明白的,也实在并没使文坛——虽然当时还谈不上文坛——黑暗。
还有那般过分热心的人一看见有新的潮流凶来的时候,总是在新的作品上出气,于是“拿出实在的东西来呀”,“这样的作品真叫人失望透了”,“真是痛骂流涕,气洇声歇”,好像因为作品不好,新的潮流也便没有意义了。
其实历史上每当一种新的潮流刚一出现,作品都不能立刻便是成熟的。原因很是简单:第一,既是新的潮流,跟着那潮流来的作品,内容自然很少有旧的遗产的凭借,还首先非经过一点时间没有办法可以成熟。第二,新的潮流难免要牵动出工具上的变化,这新式的工具决不是一早晨或一晚上可以运用得好的,依然非经过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可以成熟。人大概总看见有了名的作品是怎样的高明,而忘记了它抑也有过不高明的时候。例子还是“白话”运动时代的情形:当时热心家也曾经发过一阵急,说没有一篇像样的作品。——自然,那在当时的确也是事实。然而等到“白话”运动成功了,那些不像样的作品很快地便不见了影子,代替那位置的便是像样的作品。一直到现在,虽然我们常常自恨“没有伟大的作品产生”,但不能算坏的作品却总有一些了。谁也不敢再说新文学作家拿不出实在的东西,谁也不敢再没头没脑地喊他底失望。
归根结蒂,过分儒雅的人和过分热心的人都是给文坛上旧势力撑腰的脚色。他们底皱眉和他们底大叫,只是对新势力所采取的“缴械法”而已。
但若果要问:一到了非常的动乱时期,这类过分儒雅的人和过分热心的人是不是还要露面呢?答曰:要露面的。但他们却会变成给整个民族底敌人撑腰的脚色。方法还是皱眉和大叫,然而却是缴保卫民族的作家底械。——目前就有这样的例子。厌恶别人指摘不睬政治的倾向和复古倾向的,便是前一种人;死咬着抗战文学是“抗战八股”的,便是后一种人。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