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尼基福罗夫《布尔什维克地下活动年代》 监狱的日常生活 在监狱里日子过得很缓慢,而且单调得使人麻痺。因为我们这种牢房每天总共只能享受十五分钟的散步,单调的痛苦就更加深了。其余的时间,犯人们都坐在牢房里。这种牢房就像十四号一样,住着三十五个到四十个人,而在大的牢房里,竟达到八十个人。监狱的制度和它的难受的日常生活,把人们所有的生气活力都消灭净尽,假使他不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顽强性破坏这种制度的话。 在每个监狱中,政治犯用各种方法来打破这种单调的监狱制度。这却要付出顽强的代价,常常是流血的斗争。 各种不同的囚犯,过着各不相同的艰苦的日子。上镣铐的和受考验的囚犯是处在同一等级的。上镣铐的限期终了,囚犯的镣铐被取下来以后,他就被编入受考验的囚犯等级里面去,但是除了取下镣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处。这两种囚犯都处在极严格的监视之下,如果要去工作,只有在加强的警备队监视之下才成。上镣铐的和受考验的囚犯差不多总是被关在上了锁的牢房里的。 在受考验期限终了之后,囚犯就被转到“感化”等级里去,但这只有在这种情形下面才行,就是如果他并没有违法的勾当——逃跑、组识监狱的骚乱、和管理人发生冲突等等。感化的囚犯有到监狱外面、由一两个看守监视之下做工的权利。 最后的等级——自由的连队。这是感化期限终了后的囚犯。他们已经从监狱里解放出去,并已迁居在监狱外面的营棚里。他们按照命令做工,并不用警备队,但在夜里,却把他们关在营棚里。逗留在自由连队里的期限终了之后,他们就可以迁移出去做移民。 图书馆使我们克服了千篇一律的单调生活。我们研究各种科学,或者只是阅读文艺书籍。图书馆是在一九○五年革命之后,由政治犯带来的书籍建立起来的。此外,有些出版社也把一切新出版的政治的和科学的书籍寄到这儿来。 有很多不合法的书籍。许多书籍和小册子都装订着刑事犯小说或者宗教著作的封面,就这样来遮掩宪兵的眼睛。新出版的书籍通常在图书目录里是不登记的,而是把它们藏匿在普通的、早已被许可的书籍中间。这种书籍只能给集体的成员们阅读。 和管理人说妥,图书馆的掌管和图书馆里的工作都要委託政治犯来做,因此使我们有可能和外面的世界建立联系。 一切对中央监狱有工作关系的当地的知识分子,都来利用这个图书馆。监狱的牧师、他的女儿、教师、医生、看护、卫戍部队的军官、看守和中央监狱的最高管理人都要到这儿来借书。我们的图书馆员为了要得到新书,就利用这些读者里面的某些人。通过这些人把在出版物中看不见的各种消息传播给我们。 图书馆的检查人最初是牧师,但是他都这样地忙于自己的事情,对于检查工作却完全抛开不管,许多书籍不经过检查就放了进来。当时就把检查工作委託副监狱长之一,克维雅柯夫斯基负责。这个监狱官员很爱好有精美插图、内容轻松的长篇小说。我们的图书馆员就利用克维雅柯夫斯基这种弱点。当订购书籍时,就请求在每一个邮包里面都放进一些有精美插图的轻松的长篇小说。这种书通常总是赠送给克维雅柯夫斯基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软化他的检查员的心肠。他对于书刊的内容不加深究,就会打上准许的图章。因此我们能够得到很多书籍,甚至在外面是被禁止的。我们得到了这种书籍,就把它们加意保藏起来。在普通的图书目录里是不登记它们的,给它们另外设立一个项目叫做“一点”,其中并不登记它们的真实名称,而是登记一种使检查员可以接受的名称。 有时候,管理人大概受到了宪兵的压力,企图不让政治犯掌管图书馆,但是受到政治犯集体的坚决的反抗。有一次,曾发生了这样的情形。管理人把政治犯从图书馆里革退出去,委派刑事犯来替代他们。我们和管理人进行谈判,但是毫无结果。于是就按照集体的决议,所有政治犯都停止到工场里去工作。工场停顿了。定货契约的执行拖延下来。管理人迫不得已就恢復政治犯在图书馆中的工作。 我们完整无恙的图书馆,应该归功于我们常任图书馆员派夫尔·尼基季奇·法勃利奇诺姆——一个因为打死营长被判决无期徒刑的非党员兵士——的负责主持。他耐心而热诚地收拾藏书,把图书馆弄得有条不紊,他非常关切地保护书籍,不让人家偷窃和损坏它们,这在监狱的条件下,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犯人们的伙食非常稀少。监狱的白菜汤就是热水加上白菜。加荞麦粉的羹汤好像一种混独的脏水一样。最“好”的午饭要算豌豆伤了。当用手桶拿来了豌豆汤时,大家都活跃起来。 工人红十字会组织偶尔送来食品,使公家的午饭多式多样。但这种派送很稀少,因为红十字会的经费很少,而苦役、流放和在监狱中的政治犯却有上万的人。 工场中的伙食稍为好一点。给他们增加了口粮。此外,他们有工资可以在监狱中的小铺里购买一些食品。有些囚犯经常得到亲属或者朋友们的帮助,他们的生活也就不会感到贫困。 公家的午饭质量所以更加恶劣的原因,是由于主持厨房的是刑事犯,并且炊事组长也是刑事犯的缘故。他和供售者互相勾结,并从他那儿拿到贿赂。此外,组长和厨师是和刑事犯的领导者有勾结的,刑事犯的领导者从他们那儿得到一大块最好的肉,却给他们一定的钱,所以他们又得把我们每份极微小的肉截去一部分。政治犯要求由他们的代表来做厨房的组长。经过很长久的斗争之后,才达到这种目的。我们选定水兵柯洛柯洛夫为组长。他被关在中央监狱里已有好多年,并且大家全都知道他的力量和勇敢。 柯洛柯洛夫把自己人补充编制在厨房里。这样一来,厨房就给政治犯征服了。 自从柯洛柯洛夫袒任组长之后,午饭就开始改善了。蔬菜显得更多了,肉的质量改善了,份量也增多了。在接受食品时,柯洛柯洛夫对供给者提出商品的必要条件。供给者开始坚持着。柯洛柯洛夫就拒绝接受食品。供给者被迫不得不更换它们。但是这都马上影响那主持供应的副监狱长的利益。 柯洛柯洛夫执拗的要求触怒了供售者和被人称为经济家的副监狱长。他们打算摆脱这不合心愿的组长。有一天,我们听到了院子里的叫嚷。柯洛柯洛夫用水兵的过于文雅的隐语在斥责着谁,而三个看守却抓住他的手脚把他沿着院子拖去。 “你们这些坏蛋,把我拉到禁闭室里去,”他叫喊着,“腐烂的肉我不愿意接受!” 我们立刻喧闹起来,并要求见监狱长。看守飞快跑向信号汽笛。 “马上给我们叫监狱长来,不然的话,我们要打破窗子了!”在牢房里叫喊着。 集体的组长季莫费耶夫,听到十四号牢房中的吵闹就跑了来。 “同志们,发生了什么事?” “搭救柯洛柯洛夫,他被拖到禁闭室里去了呀!” 组长急忙上事务所里去。给他查明白了,经济家要求柯洛柯洛夫接受腐烂的肉,但被柯洛柯洛夫拒绝了。因为不服从副监狱长?所以就命令把柯洛柯洛夫关到禁闭室里去。 集体的组长企图劝说监狱长释放柯洛柯洛夫,但是监狱长却不同意:“我不愿意破坏我的助手的威信。” 监狱长要求我们改选别人来当厨房的组长,否则他迫不得已只好重又委派刑事犯担任。 所有政治犯的牢房都询问过了,这件事究竟怎样办。大家决定为柯洛柯洛夫战斗:不上工场里去工作。这是最有说服力的办法:停止完成定货,对他们就有违约罚金的威胁。监狱长忍受不住了,只好命令释放柯洛柯洛夫,而吩咐供售者不能破坏关于食品所规定的条件。至于经济家,则委派另一个副监狱长来担任。 这次纠纷的结果,使官长们不再来干预从供售者那里接收食品的事情,因此我们在厨房里的地位就完全巩固起来了。 中央监狱工场的设备是很完善的。有金属加工和木材加工、鉋削和钻孔用的镞床。工场制造着伊尔库茨克机关和铁路的定货。在我们集体中有一百多个熟练工人,多半都是五金工人。农民出身的兵士和水兵大部分都做着粗细木匠。在工场里工作的就是这两个集团。在制鞋、栽缝工场里做工的,主要是刑事犯,但是他们的职业并不发生主导作用。工场受着政治犯的决定性的影响。 工场的管理人拿到了若干进益。国库也有了收入。因此管理人很重视工厂,力图扩充和改善它们。这就是为什么厨房组长的纠纷,只要工场里的政治犯一罢工,当局很快就让步的原因。 艺术工场设在住所里,就是设在我们的走廊里。后来才分配给它一间特别的牢房。我们就把这工场当做一个俱乐部一样,有时候得到看守的同意,就在那儿召开牢房的组长会议。消息从外面和所有各牢房中传到这儿来,又从这儿传佈到别的牢房里去。 工场从早晨七点钟做到晚上五点钟。是论件工作的,所以很吃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