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意大利法西斯的崛起(意大利勃兴中之慕沙里尼)(1918.10)

十六 意大利的恐怖时代



  停战以后,许多人以为慕沙里尼风头出得够了,从此将要碌碌无闻,谁知事实并不如此。那些曾经参战的退伍兵士,集合起来倾向着他,于是不久他就成了参战派的领袖,自有那些退伍的群众簇拥着他,以防止社会党人危害他的生命。那时社会党依然不受惩罚的昂首天外,把一个战胜国家,闹得乌烟瘴气了。
  从慕氏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他是主张政府和国家应当允许特别优待从血流成渠的战壕中归来底兵士们。他说:「我们不要忘记了兵士们的劳绩;战后设施,应当注意于调剂社会底畸形,予以适当的处置。并要酬报执戈卫国的人们,使之共存共荣于国家平安的基础上」。慕氏以前主战,本来感觉着麻木昏沉的政府和国民,非借着对外战争刺激一下子不可,现在呢,料不到时过境迁,政府听了这些话,西风过驴耳,在张宴高会弹冠相庆之中谁耐烦讨论到这种琐碎问题;人民经过了一次发泄过度的自动底狂热以后,又沉沦于以前毫无生气的病态了。惟有慕氏振笔疾书着:「恩利柯托地Enrico Toti呵,你是战争中最出色的英雄,你的生和死是何等的有价值,全意大利的社会党谁有你这样的光荣!还有那主战的将官们,认识了战争的意义,情愿送掉他们的性命;还有那成千累万的勇士们,马革裹尸,形成了意大利英雄主义之繁星!你们是何等的可敬呵!我们回头看一看:可耻的社会党真是狼心狗肺!他们打着世界大同的幌子,带上了和平的假面具,到今日贪天之功,掠夺了膏血灌溉的土地。然而先烈们不必害怕,虽然他们搅扰乾坤的把戏,已经赤裸裸的表现出来了;然而决不会成功!我们必有以慰享先烈,就在通衢上挖掘战壕也有所不惜的」。休战以后四个月,他认定有组织「法西士党」之必要。他说:「我们仍旧需要铁和血,毫不慈悲的打倒一切障碍」!因此做了许多文章,攻击政府的迟疑昏愦,一面拟就了许多方针和步骤。以为国家应当毅然采纳,按步就班的做去,使那些执干戈以卫社稷的人们不至流离失所。然而那时协约国方面经过了空前绝后的大战,兀自喘息未宁,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战罢解甲的人们身上去;可怜这许多许多锋镝余生糜躯喋血的结果,竟弄得精疲力竭而无所归宿。
  慕氏主张意大利自由参战的代价,应当得着彻底的和平,不能有条件的保留,他本是意大利唯一的敢作敢为的新闻记者,在其时公然帮助邓南开攻击威尔逊博士的十四条件。他以为美国总统所号召的主义,实在是笑里藏刀,足以妨害意大利的安全,这种主义完全由于误解欧洲的现局,意大利誓死不能承认的;如果贸然承认下来,那么,意大利战死的先烈,简直是白白送掉了性命。一方面慕氏大声疾呼的反对,一方面昏庸苟安的意政府,漫不加察的欣然接受凡尔赛条约,慕氏更加反对,但威尔逊的自由主义终于战胜了。在这一时期,因失业而陷于惨境,在全意大利几乎成了流行病。同时俄罗斯摇身一变,由一个专制魔王的政体,变成了试行新主义的崭新国家。以前醉心于新主义而没有经过训练缺少创造勇气的意大利人,很呆笨的跟着威尔逊走,到现在如梦初觉的掉转头来,把一顶给威尔逊带的「救主」高帽子套在列宁大脑袋上。那时人民的革命性火也似的燃烧着,报上满篇幅都是热烈激昂的腔调,甚至于自由派和民主党的机关报也都随声附和,预祝布尔希维克主义的成功。从纷扰,失望,饥饿,的群众口中,迸出一种悲壮的口号:「世界革命万岁」!
  「皇帝哪,教皇哪,国家哪,一古脑儿都成了历史上的废材料。全世界的战争是不会再有的事了,这些陆海军留着还有什么用处?不但如此,就是最近加入版图的特伦脱,阜姆,和其它一切殖民地,不如通同放弃罢」!
  还有赤化宣传家,居然公开的主张人民自决,鼓动工人们摆脱了资产阶级的缰索,用毫不客气的屠杀,把封建余孽杀得干干净净。试想,照这样的煽诱着刺激着,登时民气达到了沸点,眼中透出凶光,一个个磨牙吮血,凶猛得野兽一般。他们大踏步在通衢上横冲直闯,革命的报纸大书特书道:「这才是应时而生的英雄啊」!他们放肆得如同天之骄子,「打倒皇帝」!「取消陆海军」!这一类的刊物和图画,满街的墙壁上张糊着;警察先生们从不敢以正眼相觑。
  当战胜的军队奏凯时,内阁大臣尼体Nitti不许他们在罗马道上游街志庆。叮嘱他们不要兴高采烈的闯出乱子来,须知社会党和共产党威权之下,本政府尚且吞声忍气,难道你们还想耀武扬威吗?好一个十年养气的政府!忙把安置好了的凯旋门拆毁了,免得赤党瞧着生气。有许多城镇的官吏,被赤党赶跑了,实行抗捐罢税,掠夺业主的财产,宣布离婚结婚不受限制。警察躲在屋角里发抖,另有新组织的赤卫军代替他们站岗的职务。尤其可笑的,无论军警官绅,如果穿了制服跳上火车。火车动都不动;他们垂头丧气的下了车,那车子就风驰电掣的开走了,这就是司机人弄的狡狯,这就是共产党不合作的精神。还有从来受人敬礼的伤兵,到现在触了霉头,凭你九死一生,立下了若干汗马功劳,挺着胸脯在大街走过,不是纪念章被他们抢去当做一件小玩意儿,便是把制服撕得稀烂。阵亡者的家属如慈母孤孀姊妹爱人之类,当街受了侮辱,丝毫没有保障。可怜军人和官吏处此情势之下,一个个缩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出。本来他们不是怯者,何以狼狈到这个样儿,其间自有一种缘故,因为陆军大臣生怕他们触犯了党人,特下命令,不许携带武器,所以都成了无抵抗力的行尸走肉。足智多谋的内阁大臣,更教给他们一个明哲保身的法子:「你们真是傻了!何必穿着捞什子制服咧。惹了祸,你们吃亏不必说,政府面子也不好看。就算衙门里营盘里非穿制服不可,离开了这些地方,妈妈糊糊换上一套便服,岂不好吗?还怕他们认识你们的面目,万一老远的瞧见了这些魔头,总得赶紧躲开些。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教给你们的法子,不会错呀」!好一个忍辱负重的政府,既然下了煌煌明令,官吏和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当然没有话说了。然而政府为丛驱爵,倒作成了慕沙里尼,从此慕氏上门的买卖日见其多,生涯鼎盛。因为官吏和军人们无路可走,都不约而同的投奔慕氏旗帜之下
  以上所述种种情形,只怕还是挂一漏万罢!罗马毕竟是都会之区,观瞻所系,赤党纵然毫无顾忌,毕竟还没有尽情发泄。所以在暴风疾雨之下,还要算比较的乐土。然而在号称乐土的地方,只要有人吃了熊心豹胆,喊一声「意大利万岁」!这个人就得被杀倒地和一条猪狗一般。其余不是乐土的地方,可想而知了。在乡村中业主和农夫受了煎迫,把财产完全提做赤党的组织费,他们的陇亩被人践踏,从来不敢做声。总之全意大利陷于无政府状态之下,秩序大乱,除非仙人下凡,谁也不能打消革命过程中之纷扰。其实这种不断的暴动和屠杀,是不是千牛莫挽呢?断乎不是的。就中只有极少数赤化领导者操纵着,不过他们背后有多少乱民为之后盾。如果政府善于处置,何尝闹得这样扩大呢。他们恨不得以少数人意志,转移全国人的意志,劫持舆论,杀人放火,藉以形成他们工作的伟大;其所以弄成这种惨象,却有两个原因:
  (1)政府了大战之后,因为抱着苟且偷安的习惯,自然而然大权旁落,到后来绝无方法制裁他们。
  (2)赤党有了强有力的工人组织。
  除开以上两个原因,赤党最大的功狗要推首相尼体先生。先生是老成持重的大政治家,坐看着毒汁祸水由浸渍而泛滥起来,坐看着焚杀之惨遍于全国,坐看着三色国旗马上要变成红旗了。先生只一味拈须微叹。在全部时期之中,遇着有施行特殊动作之必要的机会,先生只是徒唤奈何。先生的大政方针,是俯首帖耳,——顺从赤党一切苛暴的要求。先生以为幸亏有我柄政,否则,也许更闹得不可救药哩。然而意大利公正守法的良民,深感先生德政,从绝望中得了新观念。知道国家的政权是走到坟墓中去了,政府不能维持本身的命运,更何从保护人民的身家财产,以后反共自卫,是人民私人的事业。这种心理虽然可惨达于极点,在无可奈何中倒也不失为唯一的生路。我们相信同样的事实,将要发现于任何国家不能行使职权,暴民威力压在大多数奉公守法的良民头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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