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法〕普·利沙加勒《一八七一年公社史》(1876)
第十一章 在最初几次会议时公社委员会就已经发生动摇。大批当选的区长和副区长作了逃兵
当巴黎的委员们七十五年来第一次聚会在市政厅的大厅里的时候,人群还在市政厅前面的广场上沸腾。
投票结果从脆弱的新雅各宾派中,甚至从公开轻视群众的实证派中选出了十八名区长和副区长(各种色彩的自由主义者),选出了一些急进派以及约六十名各党派的革命家。
在这些革命家中并不完全是无名的人物,在中央委员会委员中民众还选出了十二名最著名的人物。许多当选者都是革命的老战士,如布朗基(17日在外省被捕)、德勒克吕兹、加姆邦、米奥、贝累和费里克斯·皮阿。其次,还有最出名的科尔德利俱乐部分子和革命政党的最著名人物,朗维耶、弗路朗斯、勒弗朗塞、特里东、杜瓦尔、韦莫雷耳、布律涅耳、瓦莱斯、瓦扬和里果。许多人是从群众大会中产生的,其中有的是第一流空谈家,他们全部家当只是1793年的铅版,有的是态度最粗暴的人,选出这些人的大会由于区长们的反抗而激怒起来,没有去了解这些人的历史。约有二十五名是工人,如瓦尔兰、杜瓦尔、朗维耶、泰斯、阿符里埃、朗之万、弗兰克尔、马隆等人,他们在委员会里代表着法国无产阶级的意志、荣誉和奋斗精神。当选者大多数属于小资产阶级和所谓自由职业者,如会计、新闻记者、医生和律师。除了几个好学的人以外,大部分人——他们至多只是在报纸或群众大会上偶尔显露过头角——和工人一样,对于资产阶级的政治机构和行政机关都不熟悉,然而他们却非常傲慢。当了权的革命党所抱的态度,仍和它当反对派时完全一样。在革命党的成员中有浪漫主义者和傲慢的寄生者。只有时间和经验才能挽救这种不利的情况。
但是,缺乏的正是时间。对人民说来,总是只有一小时的时间。如果一小时以后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一小时以后还没有完全武装起来,那么人民可就要吃苦头了。
第一次会议开始的时候,中央委员会向公社委员会表示祝贺。主持这次会议的最年长的贝累是一个同情革命的资本家,他致了开幕词。他很愉快地谈到了最近的革命:“巴黎公社的解放就是共和国所有公社的解放。我们的敌人说我们打击了共和国。我们是打击了它,这就象打桩一样,把它深深地打进地里。1793年的共和国是一个必须把祖国一切力量集中到自己手里的战士,1871年的共和国是一个首先需要自由来保证和平的工人。公社将掌管地方的事宜,省将掌管行政区的事宜,政府将掌管全国的事宜。我们不越出这个界限,那么无论是政府和全国都会愉快而骄傲地赞同这次革命。”这位老人虽然有着多年的政治经验,但这却是一种天真的幻想!这个形式上如此温和的纲领不啻于敲响了大资产阶级的丧钟。这种情况在会议当中就已经表现出来。
这个纲领已经引起一些混乱。最急进和最直率的人提出了种种提案,要求公社的主权。由本区选出的吉拉尔想趁这个机会退出公社,他说他所受的委托纯粹是市政性质的,他不能承认公社的政治性质,因此他提出辞职。最后他以讽刺的口吻向委员会告别说:“我十分诚恳地祝贺大家,希望大家能够顺利地完成你们的使命……。”
这个厚颜无耻的坏蛋,八天以来一直在煽动内战,现在他辱没了他通过演说向选民乞求到的当选证书,激起了人们的普遍不满。有些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慨,要求逮捕他。还有一些人希望取消给他的当选证书。最后终于听任他自由了,因为他曾在凡尔赛的讲台上说道:“只要人们走进市政厅,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这种激烈争论的场面无疑地促使公社委员会决定它的会议禁止旁听。它的拙劣的借口是:公社不是议会。这个决定起了很坏的彩响,使人们觉得公社好象是在搞什么阴谋活动,两个星期以后,当人们看到由于保守秘密而产生的荒谬的会议记录时,不得不又取消了这一决定。
第二天,公社委员会设立了担当各种任务的委员会:军事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司法委员会、治安委员会、劳动和交换委员会、粮食委员会、对外联络委员会、社会服务事业委员会和教育委员会。执行委员会是由勒弗朗塞、杜瓦尔、费里克斯·皮阿、贝热瑞、特里东、埃德和瓦扬组成的。其中有三人同时兼任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他们是杜瓦尔、贝热瑞和埃德。
大家决定:一切命令都应当以“公社”的名义签署,当中央委员会的一些代表来到的时候,人们很快又忘记了这一决定。代表们在客厅里等候了半小时,然后被接见了。其中一位代表声明说:“中央委员会已经把它的革命政权交到你们手里了。今后,我们仅只限于执行我们的章程所规定的职权。”
这是公社委员会应该巩固自己的时刻。作为人民的唯一代表,作为责任的唯一担当者,它在这时候应该把一切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里,不容许总是不忘自己过去所起的作用而且企图再起这种作用的委员会与它同时并存。昨天,公社委员会对待中央委员会是公正的,它承认中央委员会为巴黎和共和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今天根据中央委员会的声明,它本应宣布中央委员会的作用已经结束。但足,现在公社委员会不是直言不讳,而是出面责难这个那个。
有一个委员提起中央委员会曾有过在选举以后就解散的诺言。既然中央委员会的目的不是掌握政权,那么我们认为它的组织就根本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瓦尔兰和贝累为中央委员会的继续存在作了辩护,而茹尔德和里果则反驳了他们的意见。本来只要一句坚决的话这些代表就可以让步的,现在他们利用这种软弱进行斗争。他们说:“联合总部拯救了共和国,但是并不是一切都实现了。解散这个组织,也就是削弱你们的力量。中央委员会决不要求政府的职权。它仍然是你们和国民自卫军革命的股肱之间的环节。我们要恢复我们从前的样子,作为国民自卫军的大家族会议。”
这番话很能感人,把问题的讨论拖长了,中央委员会的代表们没等得出结论就退席了。然后费里克斯·皮阿站起来,提议停止征兵。
他在3月3日脱离了国民议会,就象他10月31日从市政厅逃跑和几天以后又从监狱里逃跑一样。3月18日,他没有什么行动,而德勒克吕兹则在头几天就及时加入了运动。费里克斯·皮阿等候着胜利,在选举的前一天,他对委员会唱了赞美歌:“在公社委员会的面前,任何名字,任何人物也要显得逊色。”他在第十区以一万二千票当选,于是傲慢地来到了市政厅。
他二十年来所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登上了尘世的舞台。在众多的剧作家、制造惊人事迹的人、浪漫主义者、狂热者和那些从1830年以来就玩弄社会革命的陈腐的雅各宾派当中,他属于与国王誓不两立的鼓动者,这些鼓动者想要组织革命团体,他们用书信、寓言、祝词和有关日常事件的要求与演说进行战斗,总而言之,他属于山岳党的新刷上人道主义油漆的喇叭。在帝国时期,他的那些狂热宣言,是使警察和波拿巴派报纸开心的东西,是人民的漂亮的带小铃铛的帽子,人民从这些东西中得不到任何实际思想,不能从这些东西中知道一点道理。这种奴隶的自我陶醉有四分之三是装出来的。再没有什么比这个人的文章更不象他的为人了。市场野戏台上头发乱蓬蓬的粗野的小丑,躲在幕后变得狡猾、奸诈和有心计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一个暴躁的怀疑派,准备兴风作浪大出风头。他口袋里塞满各种命令进入了公社。
他宣读完自己的提案以后,浪漫主义者们鼓掌喝采,热烈地通过了他的提案[1]。但是,在公社早晨的宣言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内容。宣言说:“今天关于房租的规定,明天关于支付期限、恢复和精简国家机关和改组国民自卫军的命令,这是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现在,人们立刻转入了国家组织问题,早晨讨论的是城市代表机关,晚上讨论的是立法会议。
如果这就是革命,那么人们就必须说出来,并且全面展开革命的旗帜。人们必须草拟一个简明的、有计划的、完整的纲领。人们必须提出一个革命的信条,而且向法国和全世界声明:“这就是我们的信条,这就是巴黎奋起斗争和准备为之牺牲的信条。”但是,这个随便发布的事先没有声明而又缺乏联系的命令算是什么呢?任何人也不会去注意它。人们在避免议会制的借口下,摆脱了这些问题。
于是公社委员会颁布了一个关于1870年10月到1871年7月的房租交付问题的一般命令[2]。公社委员会正确地坚持:必须使有产者也有所牺牲,但是它在免缴的租户中没有把许多在围城时期获得可耻利润的工业家除外,这也是不公平的。
公社也没有面向已被中央委员会十分忽视的外省。虽然委派了一个委员会草拟一个宣言,但是它所提出的草案不很完备,于是又任命另一个新的委员会起草宣言。这样,公社的纲领从一个委员会到另一个委员会共旅行了二十二天之久。
自由急进派利用侵害权利和混乱作为借口想要退出。如果说从25日起他们的意见确实一致了,如果说他们关心巴黎的命运,那么当选的区长和副区长就会勇敢地执行交付给他们的任务。但是,和外省的区长和副区长一样,他们当了逃兵,而且更可耻得多,因为他们已经同意当候选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始终没到市政厅去。另一些人高举起手,悲痛地喊道:“我们将会成什么样子呢?”另一个垂死的人说:“你们看,我已经快要死了。”当30日公社委员会审查当选证书的时候,由于有的辞职,有的在各区重复当选,空缺了二十二个席位。忠实于法兰西共和国的优秀传统,公社批准在第十三区当选的匈牙利人弗兰克尔为公社委员[3],他是国际的最有头脑的会员。有六个候选人所得的票数甚至没有达到1848年法定票数的八分之一,公社委员会没有计较这点,因为这些当选者所在的区都是反动的市区,人数一天比一天少。
在旺多姆广场上以及在28日两次挨打的富人和秩序党分子仍然大批地逃往凡尔赛,在那里,他们重又大显威风和大肆吹牛。巴黎城已经呈现出战争的景象,一切都表明战斗即将到来。梯也尔已经把巴黎和法国分割开了。在4月到来的前一天,即3月31日,邮政局长拉姆庞背弃了他对公社代表泰斯所表示的诺言,在破坏了整个邮政组织以后,逃跑了。梯也尔扣留了邮车和寄往巴黎的一切信件。
4月1日,梯也尔公开宣战了,他给各省省长拍出电报说:“国民议会正在凡尔赛开会,这里建立了一支法国空前未有的最精锐的军队。因此,善良的公民可以安心,可以期望这一场残酷的战争短时期即可结束。”这就是拒绝组织军队去抵抗普鲁士人的同一资产阶级的无耻吹嘘!所谓“一支最精锐的军队”直到这时为止,只不过是3月18日的垃圾,加上五、六个团,连同三千名骑兵和五千名宪兵或城市警备队,总共不过三万五千人,这就是他们可以依靠的唯一的军团。
巴黎再也不愿相信这支军队了。人民的报纸要求出击,它们谈到向凡尔赛进军就象谈一次散步一样。《复仇者报》主张最激烈,费里克斯·皮阿在这个报上劝告公社说:“向凡尔赛攻击……可怜的凡尔赛!它忘记了10月5日和6日了,那时仅仅公社的妇女们就足以抓住国王。”[4]4月2日,星期日早晨,皮阿报道说:“昨天凡尔赛的人们已经就是否要向巴黎进军的问题进行了‘赞成’和‘反对’的投票表决。士兵们的回答是‘反对’。”
[1] “巴黎公社命令:
1.停止募兵
2.除了国民自卫军以外,不得在巴黎成立或调入任何武装部队。
3.所有可服兵役的公民都编入国民自卫军。
市政厅,1871年3月29日 巴黎公社”。——德文版编者
[2] 1871年3月29日公社命令:“巴黎公社考虑到劳动、工业和商业各部门都承受了战争的一切重担,并考虑到即使私有财产为国家有所牺牲也是应当的,为此决定:
第一条:租户可免1870年10月至12月、1871年1月至3月和4月至6月三个季度的房租。
第二条:已经付过这九个月房租的,如数算作将来的房租。
第三条:带家具住房的租户同样免缴欠租。
第四条:从本命令公布之日起六个月内,根据租户的愿望可以废除任何租约。
第五条:已经满期的租约的期限,可以根据租户的请求延长三个月。
附注:关于抵押利息问题将由专门法令解决之。”——德文版编者
[3] 3月31日的《公报》发表了选举委员会的报告:
“考虑到公社的旗帜是世界共和国的旗帜。
考虑到每一个城市都有权授给为它服务的外国人以公民的称号。
考虑到公社委员的称号是比公民的称号获得更大的信任的证明,所以公社委员的称号本身当然也就包括了公民的称号,因此本委员会认为可以允许外国人加入,并建议你们允许公民弗兰克尔加入。”公社批准了选举委员会的决定。——德文版编者
[4] 人们对保皇党在凡尔赛的人行道上的游行示威非常激愤,1789年10月5日,饥饿的巴黎人以六千名妇女为前导,从圣安东郊区喝商场区向凡尔赛进军。他们派了一个代表团到国民议会,然后去见国王,国王答应给他们面粉喝面包。10月6日,巴黎人民迫使国王和国民会议搬到巴黎,使他们处于革命人民的监督之下。——德文版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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