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广州共产主义小组刊物《劳动与妇女》(1921年) -> 第三期(1921年2月27日)

告青年

沈玄庐



(一)


  我尝对于具有摧毁腐朽文化的能力的青年,油然生一种爱他的心。旧文化的佳运,如今已成为末路了:因袭下来的宗教、法律、国家,以及一切经济制度,不是乘群众的弱点而发生,底是得群众底信用而成立。凡此种种旧文化,到如今已竟变为早饭时候的隔夜晚饭,由胃里输到肠里,非排泄不可的东西了。当一泄才快的时期,无论什么神权君权都不能阻遏——不但不能阻遏,这些神权君权即是群众要排除的排泄物。具有摧毁腐朽文化的能力的青年,在全人类之中,就是首先冲动的血轮。人们如果脑子还不到石灰化的时期,不到甘于和腐朽相安的地位,对于这些青年,多少总表示点同情的。

(二)


  青年的言论和行动,可以见得群众心里的发端(遗少不在此列)却是群众不能做破坏以外的事业。而人类的进化又因为有破坏的本能,敢做破坏的事业,在新旧过渡中间,也只是破坏最为显著而比较的兴奋、简单。显著、兴奋、简单等等,和青年的心理最近;所以青年欢喜做破坏的事业,并不是一种稀罕的事。但在“祖训是式”的中国人中,发现了几个这类的青年,自然觉得可爱;数年以后,必有人拿“辽东豕”笑如今的人少见的。但是我的理想中的青年,很不希望他们专做破坏事业。透过破坏的工作,为如今的青年,不能不和破坏事业并重的。

(三)


  大凡破坏事业,可以图一时的快意,不能使群众相安于破坏之中。群众,一面任情去干破坏事业,一面就图他懒惰的安宁。当破坏过去,入于懒惰时期,其势不能再讲破坏一当那段时期,也无可破坏的——那么,一般破坏的人物,不是受群众所厌弃,就是由一个雄挚的,拿个人的本能来驾驭入于懒惰时期的群众。人们没有真个愿意复古的,而复古的危机,常常隐在一般改造家底脑子下层;所以无论持什么主义的,必全力去研究建设的事业。“没有建设的预备,不但不该做破坏的事,并且不该说破坏的话”克鲁泡特金这句话的分量,并不弱于马克思“人类素识不足决定他的生存的,但是他的社会生存是决定他的意识的”。这种人类结晶的有数名言,正是青年所该时刻服膺的!

(四)


  “有奶便是娘”在婴孩的时期,就是以生存的条件决定意识;离了母怀以后,更有哪一个人不受经济制度的支配?因为这个经济制度不良,所以人仍要破坏这不良的;因为要破坏这不良的,所以应该先预备下一个比较好的。——法律也是一样——好到怎么为止?如今谁也说不到。就说是好到“没有”为止,必须有了一个“可以没有的建设”,才可以说到“没有就好”,要不然,就和佛教家所谓“弥勒下世”基督教家所谓“末日审判”一样等于零。我不希望有破坏觉悟的青年,受经济的支配而钩起卑劣的习惯;我不希望有破坏觉悟的青年底论调,堕入虚玄等于零。虚玄无薄的论调,卑劣的习惯,正是青年该极力排除的。

(五)


  以上的话,是对于一般青年说的,只就破坏和建设两个意义上说了几句最简单的话。青年的心理,是比较的简单;现社会里面的青年分子,可比较的复杂。现在再就复杂的年年中,提出一部分来讲。

(六)


  从事打破旧社会的青年,因为思想简单,得到一个一触即发的好处,有了一触即发的机能的,又分了两条途径:(一)受了一种新知识的冲动,不甚求理解,便径情直行;(二)受冲动后,对于一切问题,发生疑问。属于第二种的,便从学说上发生研究的心理,从深刻上做工夫;属于第一种的,便从主张上把他所受的冲动点扩张到极大,从横阔上做鼓动的工夫。这两条途径虽不同,但是各有各的取舍的意义和社会上必须有这两种不同的途径去进行改造的事业。如今单指第一种说,而注意于第一种中最可怜的一部分。

(七)


  传播一种主义,为现社会所嫉视的;或单独施行一种牺牲生命的行为给社会群众一个暗示;这是何等简单纯洁的行为。勇于群众所不敢做的事,拿躯体做了肉弹,在已身一无所图而给昏迷的群众一个大大的暗示,尤为难能可贵。群众中间,亦须万人中得一二这样的分子,无论旧势力怎样严重的压迫,没有不崩溃的。可是这类的动作,是沉默中的迅雷,是立体的事实,决不是被雇佣或鼓吹别个人去做的事。现在居然有几个人把“手枪炸弹”挂在口头,印在纸面,做传播主义的锋头;这些不实的平面的虚谈,拿来吓死老鼠都无用,打算骗哪个人呢?如果说这也是一种鼓吹,希望别一个人去实行;这种叫人家去放火,自己立在隔岸做指挥者,事成,居了功;事败,免得祸;这是什么心理?

(八)


  传播主义,非有传播的工具不可。大凡一种主义的主张者,没有一个没有生活的职业。不问所传播的是那种主义,例如:马克思、克鲁泡特金,……各有一种生活的职业。处在现制度下面,不是掠夺生活;就是被掠夺生活。无论传播何种社会主义的人,其势不能处在借资本私有来过掠夺生活,所以多愿意立在工资生活的地位。一个人有了生活的机会,才能够尽他要尽能尽的本能,来贡献给社会;或者因为机会不良,只能尽他的能事几分之几,这也是社会生活的支配的公例,在未改造前,谁也逃不出旧意义的公例去。现在有几个人,既不是过资本生活,又不做工银劳动,据他们的主张是“传播主义,维持生活”,在操行清洁的,未尝不像一个沿门托钵的苦行僧;只是借传播主义来维持生活,就活现一个择肥而噬的拆自觉。依我个人当面接受到的口吻,公然有无论取到哪一个人的财货,就算是“光复”的。分明不是生产的劳动者,却把生产劳动者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也横领了米,掠夺的手段,几乎驾在资本家之上。一面还要反对劳工专政,这又是什么心理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社会上为这些人下了这种标语,这正是克鲁泡特金《互助论》例外的人,更是托尔斯泰对他无抵抗的人物,尤其是马克思《阶级争斗史》中变态的产儿。这几个人,常常自命为“万国政府所不容”,幸而有资本主义的国家和政府存在,一般人因为正在阶级仇视的思潮,不注意这些少数的变态拆自觉身上去,如果经济制度革了命,哪里有他们的立脚地。蔡孑民办《警钟》时代,曾经有“必有一介不苟取之义,而后可以言共产。必有坐怀不乱之操,而后可以言废婚姻”。正是对于这些人有感而发的。

(九)


  凡是传播一种主义,万不可把及身能为的事和主义相皆驰:例如主张男女平等的,如果事实上反对起男女同校或束缚他的妻(?)和女,这就是事实上的主张破产。又如主张打破现金主义的,如果他那联结关系,拿金钱数目来比量交情的深浅,或因为求得求不得而转移毁誉。这又是事实上的主张破产。环境由自身改造起,我很希望有主张有主义的青年,先把自身从事实上来改造一番,不要因为个人的行为而拿主义做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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