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从一个村看解放区的文化建设》（1947） 调查研究后记 一作了初步总结之后，杨厅长希文一再要我们把调研的经过写出来。其实我们对这一工作既无经验，这次调研又很短促和粗糙，可供参考的地方并不多。现在，勉强写下，不过抛砖引玉而已，希望不久有更好的调研报告可以印出来。 参加这次调研的有六个人。我们的目的是想调查一个村庄的文化教育之后，能多向此间学习一些，以便回南边去，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我们化了短短的二十多天功夫，获得了很多知识。现在就来谈谈经过吧。 二我们确定目的之后，便选择莒南县沟头区的金沟官庄为典型，来作比较深入的调查。我们所采用的一般调查方法如下： （一）先从了解本省本县本区的一般概况入手，特别着重教育发展方向的情况和目前所存在着的问题。然后找本村主要负责干部庞福、玉山、丕福等谈本村政治经济文化一般现状和发展过程，特别着重了解本村基本群众翻身的经过。我们这次得到省青联的鲁钊和滨海区青联的李西恩二同志帮助很大，他们报告了本村的一般概况和男女青年的思想情况。后来滨海区高参议长和教厅洪科长又对我们报告了滨海区的一般概况和全省教育情形。在全面了解了一个概况之后，便分工进行个别问题研究，计分儿童教育，妇女识字班，青年自学运动，剧团与村报，全村文化建设等六个专门问题，指定专人进行深入调研，先了解全体，再调研部门工作的专题，好处在有了线索，知道这个问题和那些问题有甚么联系和矛盾，甚么问题应去追究，向甚么人去问，这就好着手调查了。 （二）搜集材料是调查中的重要工作，听负责干部的全面报告只能了解一小部分材料，而且多是概念化的东西，所以必须多方面去搜集具体材料。我们的办法是： 1、先找负那一部分责任的干部如文委会主任，识字班班长指导员，剧团主任，老师及积极分子等啦呱，要他们作有系统报告很难说周全，空洞的，问他们学习情绪和动机如何，也答不出来。有两个办法：一是让他们随便啦，从现在啦到过去和将来，不论有意思没意思你都要细心听，在听话中发现有问题，立刻就问。二是从一件事，一个个人这样具体的问，例如我们问本庄过去讨饭者有多少？有人说二三十，有人说三四十，有人算了一下说二十多家。我们便要他把过去讨饭人的名字一个个说出来，具体研究他讨过几年饭，后来又研究一个个是那一年买田、纺纱等发家的，化了一天，才搞清楚。向村干和群众问发展过程是问不出的，他们做了就忘记，但这是在了解问题本质上很重要的一环，不得不调查。我们的办法是先和重要干部排年谱，问他们那一年你村有甚么大事，如此一年年具体问下去，再去问别人，慢慢补充，最后把它写出，在干部会和群众中念，要大家改，用这法子我们得到了本村开了四条沟使九顷多地多打粮食的宝贵材料。我们对中贫农的调查，也是把闾邻长召集起来，先啦啦，后以闾为单位一家家去算人口和田亩，最后才得出总数，请主要干部们再审查一次。 2、追线索的办法也常用，从干部的谈话中或群众随便的啦呱中，如发现那人学习好，那人纺线发家，便根据这个线索去访问那个人，仔细和他啦，有时本来和他谈青年自学，一啦啦到识字班上去了，你便让他谈，因为彼此有关系，谈完后便把有关识字班的材料交给负这一专题的人去深入追研。有时，他们会在不经意中说出重要的真实情况，如丕福说了一声，究竟学到何时止？这里面包括问题很多，就立刻抓住这一点问，学习方法，学习目的，把全班一个个的问下去，这才了解了全班的学习情绪和方法，找出他们的主要毛病，发现问题或一点材料，认为重要就要追问，往往是我们从表面了解事物，追进事物内部，发现事物本质的好办法。 3、在调查中找问题，找矛盾，实在是发现真情实况的好方法。所以听了别人的报告，不要轻易相信，要怀疑他。要在已搜集到的材料中找问题。如斯，就能接接连连问下去，发现更丰富的材料。调查者最怕遇不到问题，群众的回答也往往平凡无问题，这样你找不出矛盾，就不能认识事物本质，也就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要善于找出问题。 4、开调查会，你一句我一句可以把一件事情说清楚，但人数不能太多，我们一次召集二十多学习积极分子会议，谈得很表面，我们自己也没准备。如果找七八个人开会，谈一个问题，可以比较谈得深入。 5、不论和个人啦呱或开调查会，最好事前要准备调查那一个主题，做好大纲或告诉被调查者，我们要啦甚么，他可以先准备。问时虽不能像审案一样一一问下去，但心里有个谱，不至天南地北乱谈，而一无所获。谈时要时时想到有头有尾，照顾到事物发展情形，尤其要注意年月数字和具体事件，随时记下来。 6、如果有现成的材料，就搜集起来先看，找出问题再追问人家。 7、多用眼看他们怎样做，如看他们上课、编报、开会等。发现问题或疑问，随时记下，以便进一步追究。多数人看不出问题，这是由于不注意课堂上学生的反映和会场上群众的反映；没有把这里所看到的和别处比较，或只注意一般没注意到个别人的活动和反映。 8、参加他们的活动，这是到里面去调查，而不是站在圈子外面调查。我们曾参加了他们的生产总结大会和文委会，了解不少事情，我们也提了一些意见。这样，他们便不会专门被我们调查，事情的真实情况就暴露得更多，我们在这个活动过程中，不但亲切的了解事物，而且在活的运动状态中可以更明亮的看清事物。 （三）搜集材料中如何找对象，也是一个重要问题。我们的办法如下： 1、要了解概况或一般情形，找村上负责干部。要了解一部门的情况，找这一部门的负责人或干部。 2、如果要深入了解一点或一件事，就要找个别对象或典型的，如我们找学习最积极的分子和不积极的分子，个别谈话和对他一人做专门调查。我们有时为了想了解一个问题，就发动几个人，四处打听这件事的真情，从老头、老妈、小孩、干部，一直到他本人。有时了解一个人的学习情绪和目的，接触到多方面，如已否结婚，家境如何，是否受过不识字的苦，是否因识字而得益，受那个影响最大……等等，就要多方找适当人问。 3、调换对象问，向男青年问识字班情形，向壮年问男青年学习情形，从别人那里可以找到不同的材料，以便鉴别真伪。有时为了搞清楚一个问题，可找双方矛盾的对象去问。 4、不要光找干部和积极分子问，须走群众路线，问各种各样的人，让大家来反映问题，你便可以搜到更多的材料，从他们不同角度所反映出来的材料中，就可以找出矛盾，辨别是否与真伪，发现问题的核心。 （四）材料搜到之后，如何考察其真实性呢？我们用的办法： 1、如上所说，寻找矛盾，发现两种不同的意见时，就要去追问，向各方面打听。然后从许多矛盾材料中，找出一个正确的来。 2、一面调查一面就研究，例如发现上学儿童很少，立刻就调查为甚么？硏究其原因。 3、用比较的方法，把这个人和那个人比，这庄与那庄比，这事与那事比，找出特点，确定真实与否。 4、数字和时间的正确性很难断定。我们为一个数字，找干部，找群众，开干部会，一个个问，要大家来判断。有时年月的确定是根据许多人的报告，和本村本区本省所发生的许多重大事件联系起来研究的。就是如此，也不免错误。 5、从发展的过程中来推敲这事是否正确，例如识字班一九四四年以后就很巩固，为甚么后来有一个时期消沉呢？后来找出原因，才知道这是正确的。我们对纪丕福这个积极分子在全庄所起的作用大小真实性如何，也是从全庄学习发展过程中来确定的。 6、从全面和整个历史来看，断定部分材料的正确性。 （五）我们这次调研的缺点很多：语言不通，时间短促，接触的人和面不广，参加他们的活动太少，典型调查个人的家庭不够深入，没有到附近各庄去作一般调查。因此，挂一漏万和错误之处是在所不免的。 三材料搜集来之后，有时包含的问题很多，有时材料太多，要进行分析研究判断综合，比搜集材料要难得多。我们在总结之前，曾会报了一次调研情形，大体决定了各专题的主要环节和总结的写法，然后就由调查者先进行研究，分析，写出总结，交大家阅读后讨论。在三天的分题总结讨论中，得到杨厅长，尚、赵二教授和洪科长等的参加，帮助很大。因为大家没有细细看报告，后来的发觉有许多问题需要深入研究，便又一个个分析研究，进一步搜集材料，找出每个问题的主要与次要环节，兹将我们所用的一般方法列下： （一）抓中心环节：调查研究的目的不仅是了解情况，而且要了解问题，解决问题，寻出运动的发展规律。所以就要把有关于某一个问题的许多材料，拿来进行分析，找出中心的一环，解决这个矛盾之后，别的就都可以迎刃而解。有时候，一个问题包含几个矛盾和关键，那就要分别主要与次要。我们找环节的办法是： 1、对比法：把这一庄和那一庄的情形拿来对比，把这个人和那个人拿来对比，把同一件事情的两个原因拿来对比。把上级指示文件拿来和事实对比。找出它们之间的差异、特点和比重，这便是问题或矛盾的核心。例如别村的农村剧团之所以不够好，这里之所以成功，其差别就在于：这里走「来自群众、还至群众」。又例如自学运动中，拿丕福所代表的最积极分子和中间分子，落后分子一比较，就可以找出他们之间的差异和共同点，而发现自学运动中的学习方法和学习目标或观念这两个环节，对积极分子说学习方法是主要矛盾；对一般说，学习目标或观念是主要矛盾。拿金沟官庄的儿童学习说，把儿童不来学习的许多原因一比较。找出和家庭劳动矛盾是主要的一环。 2、历史考察法：要找出问题的中心环节，从片断的材料中是找不出的，应从历史的发展运动过程中去找，把历史的每一阶段都细细研究，加以对比。然后找出这个运动从头到尾的过程中，那是主要的一环，例如金沟官庄的自学运动主要一环在培养和提高积极分子，因此它能继续发展。例如学习与实际结合，从历史上考察我们发觉仍停留在初期阶段未能向前发展，其原因是在于学习观念和方法，在目前观念是主要矛盾，有些地方则方法上不会结合是主要矛盾。 3、全面考察法：一个专门问题或一个小问题，它是与整个社会的其他方面互相连系，互相推动或阻碍的。我们考察丕福这一伙之所以学习积极，与解放区的整个政策和建设有关联的，和上级的指示帮助，舆论的推动，群众团体的推行是不可分的，离开这些，我们就不能理解问题，找不出主要环节来。 找出主要环节，就等于找到了打开问题的钥匙，问题的谜就可以揭开了。 （二）下结论：在庞杂的材料中，依靠上列分析法，找出了主次要矛盾，认识了问题的本质。那许多材料便成了这个主要或次要矛盾论点的证据，也就是判断的根据，你便可以把你所需要的材料分别轻重和发展过程，以主次要矛盾为轴心，把它有机的组织起来。人们看了眉目分明的材料，便可以自己找出结论，下个判断。 （三）拿办法：问题的中心矛盾找出来了，结论也有了，我们便可以对症下药，拿出解决的办法来。如果不看事实就出主意，等于医生不看病人就乱开药单；如果只看表面现象，不分析研究，得出主要矛盾，就不能对症下药。我们看问题也如此。我们每篇之末，均提出改进办法就是这样来的。 我在这里还要补充一点，不论了解问题或分析问题的时候，应该承认实践成功的东西，都是真理，都是那件事情发展的一部分。就是一点一滴也要承认。例如我们对初期识字运动中认姓名、路条这种结合，南北均行了有成效，因此我们就得承认它是学习文字与实际结合的低级阶段。 由于我们的政治经验差，马列主义的理论水平不高，专门的业务知识不够，加上调研工作无经验，我们所做的调查也就很粗糙，错误当然不免，希望读者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