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战士同志——“十月革命”里的中国志愿兵
12.一副白挽联
就在这些日子里,有过这么一个插曲。这是我们从李振东那儿听来的,我们也想讲讲这件事。这个插曲和过去的那些战斗事件关系不大,但却充分说明了革命的中国士兵的精神面貌。
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已经知道,包清山在营里又当营长,又当政委。作为一个营长,他教士兵们军事技术;作为一个政委,他培养他们的革命精神。
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就连他在士兵中进行政治工作时,他也力求实际。他不对红军战士们发表“洋洋洒洒”的抽象议论,而是和他们谈一些他们熟悉的、容易了解、容易接受的东西。
有一次,他谈到了列宁,谈到了布尔什维克党的活动家,谈到了那些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革命的人。
“你们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对士兵们说,“这就是诺伊同志,这儿的人民委员会主席。’
包清山指的是捷列克共和国人民委员会主席诺伊·布阿契泽。他和士兵们谈到这位久经考验的革命家的过去,谈到列宁了解他并且非常尊敬他、器重他。
经常在人民委员会大楼门口站岗的一个警卫战士问包清山,为什么诺伊同志的身体那么虚弱。他说:
“当他走过的时候,那样子真叫人看了心里难受,完全是个病人。”
“他的身体是在沙皇的监狱里折磨坏了的。”营长答道。
后来,战士们长久地谈论着那些被人们称做布尔什维克革命家的优秀人物,他们为了人民的自由与幸福,毫不动摇地进监狱,服苦役,甚至走上断头台。
有一天,包清山碰到了一个好机会,邀请布阿契泽到中国红军战士那儿去做客,和他们开个座谈会。诺伊同意了。会面的日期确定在三天以后。
战士们知道诺伊要到他们这儿来,一个个都高兴极了,大家马上动手做迎接这位贵宾的准备工作。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一项决议:禁止在大礼堂(战士们每天都要在那儿集合,诺伊同志也将在那里和大家见面)里吸烟。“诺伊同志身体不好,应该爱护他。”他们说,“如果让这位人人敬爱的同志在我们这儿呼吸充满烟雾的空气,伤害了他的身体,那多不好呀。’
战士们都不吸烟了,大礼堂的窗户昼夜敞着。可是,要叫这个被烟雾熏透了的礼堂没有烟味儿,并不那么容易。
小李自告奋勇要到山上去采花草。他答应要采集那种最香的花草带到营房里来,但这种最香的花草只在弗拉季高加索郊外才有。
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到山上去采花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和小李一道去的还有三个战士,他们带着步枪,每人兜里掖了两颗手榴弹。他们在山谷中转了好长时间,回来的时候每人抱着一大捆香气扑鼻的花草。他们把一束束的鲜花香草分放在礼堂的各个角落里。
当布阿契泽来到的时候,营房里洋溢着高山草地的清新气息。谁也没有告诉他这一切费了多大的力气。战士们认为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和诺伊应该得到的比起来,连最起码的程度都没有达到。
可是不久,就在这间插过香花、响彻过诺伊那富有号召力的声音的大礼堂里,悬挂了他的一张装在相框里的相片,四周镶着黑纱,还有一个很大的棉布横幅,上面用中文写着布阿契泽在一次市民大会上说的几句话:
“正像黑夜过后,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白日的到来那样,正像漫长的冬季过后,春天必然来临那样,新纪元的必然到来,社会主义的必然到来,是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的。”
布尔什维克革命家诺伊·布阿契泽牺牲了。在阿普歇伦斯克营房院子里举行的一次市民大会上,当他正在给那些决定用武力夺取武器的哥萨克们演讲时,不幸被叛徒射来的一颗子弹打死了。
关于诺伊·布阿契泽牺牲的情况,柯巴依则上校是这样给我们讲的:
六月二十日的黎明时分,有两个哥萨克骑兵连纵马直奔武器库所在的阿普歇伦斯克营房。卫兵把这些骑兵当作了正规部队,就敞开了大门。骑兵们撵开卫兵,冲进院子。随着,辎重队也开了进来。每一辆马车上都坐着几个满脸大胡子的哥萨克。
营房里宽阔的操场上挤满了兴奋的、吵吵嚷嚷的群众。
“给我们武器!”哥萨克们要求道,“山村里的人们都在磨短剑,难道叫我们赤手空拳吗?”
这时奸细就趁机活动了。他们叫嚷说,苏维埃政权把哥萨克出卖给印古什人和切禅人了,说哥萨克们没有什么好等了,应该用武力夺取武器。
一个中国连被调来援助第一赤卫团派往保卫仓库的那个营。当包清山同巴维尔·约瑟弗维奇和战士们一起守卫仓库时,一辆小汽车驶进院子来了。布阿契泽向后仰着身子,坐在汽车里。
巴维尔·约瑟弗维奇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他顺路到人民委员会主席的接待室去了一趟,想探听探听正在害伤寒病的诺伊的健康情况。女秘书说,布阿契泽已经好了,不过还很虚弱。医生吩咐要躺着好好休养。
可这会儿,被疾病折磨得虚弱无力的布阿契泽却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伙暴躁危险的人群中。看来,他已经知道了阿普歇伦斯克营房发生的事件,所以决定亲自来处理。
……小汽车在营房操场的当中停下了。布阿契泽站了起来,向前冲出一只手要求群众安静下来。喊叫声渐渐沉寂下来。哥萨克们集聚在小汽车的周围。市民大会开始了。
布阿契泽的演说非常振奋人心。人们起初怀着戒心和怀疑在嚷,后来,戒心和怀疑渐渐消失了。不一会儿,几百个情绪激昂的人都紧紧地盯着这位演说的人,专注地听着他所讲的每一个字。
“你们要去反对谁?你们这些以劳动为生的哥萨克到底把谁看作自己的敌人?把以劳动为生的山民看作敌人吗?”布阿契泽问道,随后又自个儿回答道:“不对!所有的劳动人民,不管他是哪一个民族,都有着共同的利益,也有着共同的敌人。对,应该给你们步枪和机枪。不过,这只是为了让你们把枪口对准你们,以劳动为生的哥萨克人和山民为敌的人,对准仇视革命、企图让你们和山民重新受到资本主义的奴役和束缚的人。但是,旧的一切是永远不会再来了。”
“说得对!”传来了赞许的欢呼声,“咱们不要去听那些煽动叛乱的话。跟着布尔什维克走,没错。”
哥萨克们那种气势汹汹的情绪渐渐平和了。谁也不再叫嚷用武力夺取武器了。
看样子,事变已经解决了。于是,诺伊走出了汽车,朝保卫仓库的士兵们走去。可是他走了没几步,从中央一座楼房的天窗里,传来啪啪几响不大的手枪声。不知哪个叛徒的手朝布阿契泽放了三枪。他倒下了。
弗拉季高加索的全体劳动人民都来给诺伊送殡。”飞机飞过城市上空,撒下了许多传单,上面印着诺伊的相片和追悼他的祭文。
在布阿契泽的灵柩旁,人们发表了一篇篇演说。中国志愿兵仔细
地倾听着演讲者的话。他们不完全听得懂,也不能全部领会,但演说的基本内容是清楚的,并且深深地印入了他们的心中:中国的朋友一生龙活虎、善良谦和的诺伊,被冷酷无情的敌人暗杀了。这是一个不停歇的、严酷的、殊死的斗争。必须坚持到底,必须取得胜利。
弗拉季高加索的人民本想把捷列克共和国苏维埃人民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安葬在自己的城市里,可是布阿契泽的母亲请求把她儿子的遗体运回故乡。
装着诺伊遗体的灵柩安置在一辆卡车上,由军队护送着,朝格鲁吉亚的军用大道上开去。
送殡的队伍来到了切尔托夫大桥。这是捷列克共和国和孟什维克统治的格鲁吉亚之间的分界。护送队停下了。包清山的战士们久久地目送着围着黑纱、载着灵柩、逐渐远去的汽车和灵柩上堆积如山的花圈。
在这些花圈中,有一个花圈挂了一副挽联,特别惹人注意。这副挽联是白色的。因为在中国,白色是哀悼的标志。挽联上的题词是按照李振东(就是和我们讲述这件事的人)的意思写的:“你为人民而生,你为人民而死,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诺伊·布阿契泽同志!”
我们想弄清诺伊家里是否还保存着这副挽联,就到第比利斯去访问诺伊的哥哥尼古拉·格利高里耶维奇·布阿契泽。
没有,挽联没能保存下来。和弟弟康土坦丁一块儿从弗拉季高加索把诺伊的灵柩护送回乡的尼古拉·格利高里耶维奇,告诉了我们这件事的经过。
格鲁吉亚的孟什维克政权不敢剥夺亲属把诺伊·布阿契泽安葬在故乡的权利,但却凌辱了这位革命者的遗体。
当布阿契泽的灵车越过了分界线,快到塔玛林炮垒的时候,却被城防副司令马恰瓦里扬尼和神甫卡夫卡西则以及一伙代表宗教黑暗势力的暴怒的群众挡住了去路。
“我们不准那个把自己出卖给俄罗斯布尔什维克的无神论者来亵渎我们的土地。”卡夫卡西则高声嚷道,“活的共产党人我们都躲之不及,你们还把死的给我们运来……”
城防副司令的做法是另一样。他摆出一副官气十足的样子,声色俱厉地问诺伊的兄弟们:
“你们运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诺伊的兄弟纠正他道,“你自己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为什么还要问呢!”
“因为要检查。布尔什维克的狡猾是尽人皆知的。也许,你们已经把他安葬在弗拉季高加索了,而这儿却用死人做幌子,给起义者们运来武器。开棺!"
花圈扔到了地上。人群开始践踏它们。马恰瓦里扬尼和卡夫卡西则揭开了棺盖。
当棺盖启开的时候,死去的诺伊的脸显得又安详、又威严、又英俊,以致这伙疯狂叫嚷的、存心起哄的暴徒一下子呆住了。广场上霎时变得静悄悄的。有的人摘下了帽子。暴徒们也纷纷四散了。
但是,他们已经凌辱了死者。那些被践踏过的、弄得歪歪扭扭的花圈已经躺在污泥里了。在这些花圈中也有那个挂着白色挽联的花圈,挽联上有几行非常醒目的、用金颜色写成的中国字。
灵车继续向前行进。可是灵柩上已经没有那些色彩鲜艳的花圈了。连那副值得想念的挽联也没能运到帕尔茨罕里村的小屋——格鲁吉亚光荣的儿子布阿契泽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我知道,中国士兵非常热爱诺伊。”尼古拉·格利高里耶维奇对我们说,“我记得他们放在灵柩上的那个花圈。花圈上的挽联没能保存下来就让它去吧,反正诺伊和中国志愿兵的友谊已经保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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