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为苏俄而战的中国志愿军》(1961年)

游击战士孙继五

Γ·Φ·柯瓦里


  编著者注:见《苏联中国研究》杂志,1958年,第4期,第210页-219页。


  远东红色游击队在与中央隔绝的5年当中(在西伯利亚受匪首高尔察克阻挡,在外贝加尔湖被匪首谢苗诺夫堵截),他们在共产党领导下,在白卫军匪帮和外国侵略军的火力圈中,曾为苏维埃政权而英勇搏斗。

  中国劳动人民在赤卫军队伍和游击队里与俄国工农大众并肩作战。茂密的原始森林里保存有两个伟大斗争的无声见证,那就是成千上万的弟兄们的坟墓。跟俄国游击队员们在地下长眠在一起的有不少中国游击队员。用共同流出的鲜血所凝结起来的友谊是永垂不朽的。

  我很幸运,在远东我曾和一位杰出的中国游击队员——工人孙继五在一起反击过白卫军匪帮外国侵略军。谈到这位内战英雄的生活和斗争,足够写出一本巨著来。但是直到目前还没有人写过。我倒想把对他战斗活动的个别情节的回忆写下来给大家瞧瞧。

  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特别是在镇压义和团起义以后,有许多中国劳动人民(原籍是吉林省、黑龙江省、山东省、河南省)由中国迁移到俄国远东地区来糊口。他们流落在西赫台阿林山下、乌苏里河畔、伊曼、比金……中国人住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茅草棚里,他们寻找人参、采集鹿茸、猎取毛皮野兽。

  黑龙江沿岸的原始森林是很可怕的……猛虎、猞猁狲、野猪经常伏击初出门的旅客。但是可以说,沙皇时代的官吏比野兽还要凶恶。他们向中国人索取苛捐杂税,抡夺辛苦得来的毛皮以及猎户们淘得的黄金。中国人过的是半饥饿的生活。他们很难得吃顿面包。他们日常的食粮是小米加萝卜头。

  当时在黑龙江沿岸的原始森林里人们都要带枪。不单是防卫野兽而需要枪支,森林里居民们往往遭受土匪的袭击,所以为了自卫而联合成一种独特的公共组织,由推选出来的领袖来领导。孙继五就是这样一位领袖。

  据孙继五说,他于1902年来到黑龙江沿岸的原始森林里。他是黑龙江省一个贫农的儿子,由于他参加过义和团起义而遭受追捕,他逃亡到俄国时还带了一个两岁孩子小利,那是在中国被害的他哥哥的儿子。

  孙继五在他的同乡们当中,甚至在当地许多养犬大户们中间颇孚众望。他敢于替受迫害的人们撑腰,因此他交了很多朋友,也结下不少暗藏的冤家。由于一小撮特务的告密他遭到沙皇官吏的追捕,1913年他逃到伯力,进季丰泰面粉厂做工人。

※     ※     ※


  严酷的1918年来到了。日本“岩见号”巡洋舰、英国“苏福克号”巡洋舰、美国“新奥尔良号”巡洋舰、意大利“维多利奥-埃曼努埃尔号”巡洋舰、法国“贞德号”巡洋舰、罗马尼亚和希腊的水雷艇,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金角港口的停泊场里抛下铁锚。外国侵略者们指使远征军登陆,占领了城市,跟白卫军匪帮结伙向西进犯。他们曾占领了乌戈里东站、拉首多里诺依、巴兰夫诺斯克会东站,然后开始向尼戈里斯克-乌苏里斯克进攻。于是形成了乌苏里前线。

  尼戈里斯克-乌苏里斯克南郊我军防守坚固。赤卫军队伍开到了当地。

  7月2日敌人已经迫近城市。在巴兰诺夫斯克会车站方面和距离89俄里处听得见越打越响的枪炮声。我的半个炮兵连进入右翼阵地,靠近弗宁小火山,绥芬河就在山脚下蜿蜒流过。我军右翼的友军是孙继五指挥的中国赤卫军支队和伊万·舍甫丘克领导的黑龙江装卸工人支队。

  当时孙继五已经是一个共产党员了。党给他的任务是:5月初离开伯力到原始森林里去,把中国养犬主们组织成一个赤卫军独立支队就投入乌苏里前线。18岁的小利也在他叔叔这个支队里英勇奋战。我在乌苏里前线司令部结识了孙继五。当时他已经42岁了。他是个大个子。一双精明的眼睛使他那副灵活的面孔放射光彩,脸上布满饱经风霜的皱纹,黑胡子里掺杂了一些白须,嘴角浮现出微笑,而他的面容永远是很严肃的。他讲起话来慢条斯理,看样子他是在考虑每一个字眼。

  赤卫军在敌人优势兵力猛烈攻击之下于7月7日放弃了尼戈里斯克-乌苏里斯克,7月13日放弃了斯巴斯克,在乌苏里河畔兽特科夫卡镇外固守下来。

  当年有许多中国人在乌苏里铁路上做工——有机车锅炉工人、车库工人、检修工人……远在1917年夏天,铁路大枢纽站——维亚泽穆斯克车站就成立了一个布尔什维克委员会。铁路车库工人和前线战士们参加了这个委员会。机车锅炉工人吴传安也当选为委员会的成员。在车库里做工的62个中国人当中就有21人参加了俄罗斯社会主义工人党(布)。在选举成立大会成员时,62名中国工人投了布尔什维克名单的选票。

  1918年7月初,吴传安领导的中国工人工作队昼夜不离车库,给装甲列车装备机车。35名中国人响应党的号召跟吴传安一起在这部装甲列车上当志愿军开赴前线。这部装甲列车拨交前线指挥部以后,他们投入孙继五支队。

  我们这列军用列车装载军队和武器昼夜不停地向鲁特科夫卡镇进发。弗列冈托夫支队、舍甫丘克支队和卡拉伊奇支队开到左翼,其任务是通过什马科夫卡修道院向卡乌里会让站冲出去。孙继五支队和舍甫钦柯支队守住由铁路到松格奇河右翼。装甲列车位于卡乌里会让站与乌苏里车站之间的先头部队方面。在这个地区占主要位置的卡乌里小火山有条不规则战壕已被敌人占领。

  凌晨4时炮声隆隆,我们这一线就立刻奋起。小火山上用机关枪轮番接应,用火焰喷射器攻打。敌人炮兵近距瞄准轰击。我军进攻阵线部队只得卧倒在地上。孙继五支队一个联络员跑来报告:“孙继五正在右翼奋力苦战。支队冲锋3次,伤亡很大。”

  小火山上仍旧用猛烈的炮火回击。战士们在连续不断的扫射下向敌人机关枪匍匐前进,向机关枪投掷手榴弹。最后赤卫军战士们冲入前沿一条战壕。刺刀战开始了。当时孙继五勇敢机动切断敌人向会让站的退路,出现在掩体两侧,把他的支队由前线向小火山推移。出现在掩体两侧,把他的支队由前线向小火山推移。步枪射击声哒哒不停,榴霰弹落在赤卫军这一线,炮弹密集落地。这时已经无法分辨发号施令的声音了。孙继五支队左翼向卡乌里会让站冲了出去,并且与主力部队会合。敌军进行反击。赤卫军全体迎敌前进。

  “万岁!还我符拉迪沃斯托克!!!”

  赤卫军战士们追击退却的敌人冲向小火山。孙继五在激烈的战斗中负了伤,但是前进的浪潮把他带走,他跳到小火山顶上。

  弗列冈托夫支队、舍甫丘克支队和舍甫钦柯支队紧紧把敌军部队包围起来。敌人丢掉技术装备退却了。我军装甲列车首先冲入了什马科夫卡车站。敌人不战而向克拉耶夫斯克会让站逃窜。

  8月7日夜间我军全线转入进攻。拂晓占领了克拉耶夫斯克会让站,左翼部队在弗列则托夫指挥下解放了几个居民点,冲入安东诺夫卡镇,匪军卡尔梅科夫司令部设在该镇。匪首跳出窗子侥幸脱逃。

  在斯维亚吉诺车站附近,敌人布下了纵深防御。美国军队、日本军队、意大利军队和希腊军队均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开来。

  1918年8月22日前线指挥部得悉驻扎在斯维亚吉诺车站的外国侵略军一个支队已开到松格奇河边,并向中国方面摆渡,是要包抄我军右翼。当时右翼面临直接包围的危险。

  孙继五接到前线指挥员沙科维奇的命令,越过国境线去跟外国侵略军交战,切断敌军向俄国境内的退路。8月22日的夜间,孙继五支队渡过松格奇河,占领了离河边3公里地方一个中国村庄,这个村庄位于十分有利的高地上,高地上布满坑谷。舍甫钦柯支队仍旧守在松格奇河右岸。外国侵略军在天亮前向孙继五占领的那个村庄开来。先锋队中有日本骑兵部队。

  战士们立刻隐蔽起来等候他们指挥员下命令。说着说着命令传遍全线:“向前靠近100米,迎头痛击!”哨子一响,一阵齐射。接着又是一阵一阵的齐射……机关枪和支队配备的两门野炮都参加了战斗。这一仗打得外国侵略军惊慌失措。敌人零零落落、回击了几枪以后就向松格奇河逃窜,但是碰上舍甫钦柯支队。敌人就深入中国境内,占领了离开孙继五支队驻扎的那个村庄4公里地方两个小村子。

  舍甫钦柯在松格奇河上游布下障碍物,切断了外国侵略军和斯维亚吉诺车站上敌军司令部的联系。

  敌人的侦察兵整天在孙继五占领的村庄四周侦察。但是松格奇河下游各村庄上的中国武装民兵已来支援孙继五了。张作霖部队一个排也全副武装给他开来。村庄里的居民们更是全力帮助赤卫军战士:煮小米粥和黄豆、烤馒头给战士们吃饱肚子。

  孙继五命令他的侄子小利(当时已担任骑兵侦察排排长)夜间深入敌人后方进行骚扰捕捉“舌头”。侦察兵袭击以后敌人只得转入防御,这一天里敌人不再妄想进攻了。第二天早晨侦察队传来消息说,外国侵略军准备突击村庄。

  孙继五用了一条妙计引诱敌人钻入圈套。他悄悄带领他的支队出了村庄,村子里只留下小利的一排人。其余的红军战士分为两部,绕到敌人后方,从两面包抄敌人。小利的一排战士们略加抵抗以后也放弃了村庄,去跟孙继五会师。这条妙计完成得很出色。敌人毫不怀疑继续进攻村庄。匪兵分成小队,有的奔有的爬纷纷登上小山头。敌人占领了最高阵地以后就开机关枪火力并且高喊“万岁”向几乎一无所有的村庄猛攻。

  当时孙继五支队按约定的信号向敌人展开全面围攻。赤卫军战士们接着两夜围困村庄,用大炮轰击敌人。

  当时附近村庄里的贫农们听说外国侵略军侵入中国国土,他们就来到孙继五支队要求发给武器。但是没有多余的枪炮,弹药储备也很有限。必须派人到驻在什马科夫卡的前线指挥部领取武器。在自告奋勇的许多农民当中挑选了40人去领武器,这批人在支队政治委员吴传安指挥下出发前往。

  后来吴传安说:他到什马科夫卡才知道,据侦察队的报告,外国侵略军和白卫军的军用列车停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与斯维亚吉诺之间,敌军兵力超过我军9倍。远东人民委员会通过决议撤到伯力以保存我军基干兵员。

  中国支队必须跟前线一起撤退。经决定只有能跟支队一起走的那些老乡们才发给枪支。(有12名中国青年弄清当时现实情况以后,他们表示自愿留在支队里,于是他们就领到了枪支。

  8月27日傍晚,当吴传安一队人马到达松格奇河边,他们听到重炮轰击,那是外国侵略军炮击中国领土,试图支援他们的部队。吴传安好容易才找到孙继五,他骑在马上,在外国侵略军围困部队冲锋之前发布最后的命令。吴传安一队人马在行进中投入战斗。孙继五支队再一次诱使日本匪军落入预设圈套,他们伤亡惨重。

  只有当敌人重炮弹落到支队战线上时,孙继五才命令撤退。我军汽船停泊在下游6公里处,船上载有孙继五和舍甫钦柯支队人员。我们又在这里会师了。我指挥的那部装甲列车在8月26日参加克拉耶夫斯克近郊战斗以后,被敌人炮兵部队打坏了,装甲列车全体战士们一齐开到右翼,跟孙继五支队一道上了汽船。

  我记得,当汽船停泊在中国河岸时,附近村镇居民就连忙赶到码头上,送来猪肉、水果、蔬菜、糖果。红旗在房顶上飘杨。有几百名中国青年来找孙继五,要求接受他们参加支队,往往自发召开群众大会,通常是孙继五在大会上讲话。

  他说:“亲爱同胞们,我代表本支队红军战士感谢这种激动人心的欢迎。我们遭到中俄两国共同的凶恶的敌人们(美日侵略军)猛攻时而撤退下来,但是撤退是暂时的。不管外国侵略军投入多么强大的兵力,他们是打不败列宁的人民的,在我们中国也像俄国那样,必将出现工农政权。我们在取得最后胜利以前决不放下武器!”

  在开到伊曼以前一路上一直是这样,孙继五支队和其他部队在伊曼乘上军用列车以便顺铁路开往伯力。

  1918年9月4日,远东年轻的苏维埃政权受外国侵略军和白卫军猛烈攻击而失败了。但是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工人和贫农并没有放下武器。成千上万的赤卫军战士退入原始森林,在当地组织起游击队。孙继五也带领他那个支队的残部退到滨江省的原始森林里。在当地成立起一个中国混成游击支队由他指挥。

  1918年12月初,在维亚泽穆斯克车站铁路职员科罗图希家里召开了布尔什维克地下党委在边区被外国侵略军占领后的第2次会议。吴传安仍跟1917年夏天那样,被一致推选为当时已成为地下党的党委。地下党委做出决定,要求孙继五同志、波戈连洛夫同志、戈尔马舍夫同志和我,用现有兵力立刻对驻扎在各小站和会让站上为数不多的敌驻防部队展开反攻。又命令我们在铁路上组织佯动,同时补充各游击队的兵员。不管12月天气多么寒冷,不管白卫军防守多么坚固,都阻挡不了边区劳动人民去参加反击侵略军的解放斗争。各游击支队成长壮大起来了。

  美日侵略军守卫在由伯力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整个地区里乌苏里铁路各个车站上。外国侵略军匪兵们不敢离开车站。起初所设岗哨彼此相隔很远,但是换班时经常发现他们的伙伴被击毙,这样一来,就只有在铁路车站附近配备防卫。每天都有车站上向占领军司令部紧急报警:

  “快!派装甲列车!游击队!”

※     ※     ※


  维亚泽穆斯克游击总队接到滨江省游击队联合总部司令员Д·И·波依柯-巴甫洛夫的命令,在1919年10月初开到罗曾格尔托夫卡车站,其任务是歼灭驻扎在该站的白卫讨伐军大股匪兵。波戈连洛夫支队、孙继五支队和我指挥的支队均编入这个总队。

  ……黑夜来临。游击队和反匪的前哨线上都是一片寂静。只有镇外有小堆篝火冒出火光。游击队的炊事员在烧茶煮饭。拂晓前迷雾重重。清晨很冷。巡逻哨兵卧倒用耳朵贴在地面倾听一种微弱的响声。

  巡哨长尼戈拉依。沙甫丘克发布命令:“轻点,敌人行动啦。敌人由左翼迂回。德米特里依!跑步报告司令员!”德米特里依·库尔巴托夫从山坡上倒爬下来,拿起卡宾枪就消失在迷雾里了。

  令人焦急的20-30分钟过去了。左翼机关枪如梦初醒嗒嗒作响。炮兵行动起来。卡尔梅柯夫装甲列车从6吋厚的装甲板里发射出猛烈的炮火。白卫军发动进攻了。孙继五支队从右翼去包抄敌人,他们去攻击敌讨伐队的营房。我奉孙继五的命令带领本支队穿过结了一层薄冰的山泉水塘,从左翼绕到敌人后方去。

  白卫军高尔察克第36团原是从正面向我军进攻,受到游击队准确的火力打击就隐蔽起来了。白匪看到游击队难以击退,就开始用炮兵火力轰击我军阵地前沿。敌人射击准确。

  我派去送情报的两个游击队员被白匪捉住了。孙继五得不到我支队行动的情报心里焦急万分。我支队总算消除了原始森林的障碍,出兵到敌人后方。我立刻和孙继五及波戈连洛夫取得了联系。

  我们在罗曾格尔托夫卡近郊无声无息消灭了白卫军野战巡逻哨,这时敌人还蒙在鼓里,我们向车站猛攻。进攻孙继五支队的那股白匪军听到他们后方有枪声就停下来了。当时孙继五发动战士们冲锋。敌人开始向自己阵地撤退,波戈连洛夫支队和我的支队的火力打垮敌军以后,他们穿过铁道路基向中国边境方向逃窜。

  1920年过去了。高尔察克匪军被西伯利亚游击队和红军联合兵力击溃以后向贝加尔湖逃窜。伊尔库茨克革命军事法庭判处枪决高尔察克。外国侵略军妄想侵占苏俄远东和西伯利亚终于失算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日军指挥部着手停战谈判。2月16日我军部队开进伯力市,红旗在天空飘扬。

  部分游击支队驻在近郊村镇。司令部不相信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们“友好”的诚意。伯力各支队彼此轮流担负驻防勤务。

  匪首卡尔梅柯夫的匪军沿乌苏里江撤退。基克师第1和第3骑兵营担任先头部队前进。辎重和难民拖在军队后面慢行。

  滨江省游击队奉Д·И·波依柯-巴甫洛夫命令派在乌苏里,其任务是监视匪首。卡尔梅柯夫在卡萨凯维奇镇附近战斗中冲出去以后,没有到达涅维里斯克就在中国河岸登陆,然后进入中国境内。我方派出5个游击支队通过罗津格尔托夫卡镇和哥萨克镇朗查科伏到边境上,孙继五支队也在其中。

  我军司令部照会伯力中国领事,决定派我们游击队越过边境。给中国领事派了一节公务车,他就乘车到罗津格尔托夫卡来谈判。中国领事会见混成支队长舍甫丘克时说,中国政府不能让孙继五的中国游击队越过边境。孙继五支队就留在罗津格尔托夫卡了。

  1920年4月4日夜里,日军指挥部背信弃义撕毁停战协定,下令进攻分别驻扎在伯力、斯巴斯克、尼戈里斯克-乌苏里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各地的我军部队。5月底维亚泽穆斯克的日本驻防军调到了伯力。日军部队在战斗训练的幌子下集结在我驻防军驻地的两翼——巴兰诺夫街和谢雷舍夫街。同时日军占领了市中心街道。

  滨海和滨江各城镇突然同时枪声四起,冲破了清晨的宁静。成百的老弱妇孺在机关枪火力下牺牲了性命。

  在头一阵枪声响过以后,孙继五带领他的支队离开中国村镇驻地。他判断情况后,想设法冲入伯力逼近前陆军学校校舍去支援在当地作战的舍甫丘克支队。躲在面粉厂里的日本匪军的机关枪轮番射击,迫使游击队后退,隐蔽在公路大桥旁边。

  大约有40名日本骑兵从后面一小块村边空地展开进攻。面粉厂二层楼窗子里的机关枪疯狂扫射。日军半个骑兵连从右边,即从陆军学校校舍方面窜出来,密密层层包围起来。这时唯一的办法是:用刺刀迎击从后面进攻的骑兵,在公路路基的掩护下撤回村镇驻地。

  孙继五当即命令本支队冲出机关枪扫射的扇形地带。他全身直立,上好刺刀就去冲锋迎击敌人的骑兵队。

  一名日本军官头戴大皮帽在敌军队伍前面行动。他骑着一匹红黑色的跑得不快的军马。孙继五在距离这个日本人大约六七米时从右面突然杀出,倒转步枪,抓住枪筒,并且全身直立就去敲打匪官的头顶。他瞧见日匪军官从马鞍上慢慢滚下去了。这时吴传安正在抵抗迫近他身边的两个日本匪兵。孙继五冲过去营救他脱险。

  遭到刺刀迎击的日本匪兵看见匪军官丧命以后回头就跑了。孙继五命令赶快退入村镇驻地。日匪的半个骑兵连由公路右边狂奔追赶,但是游击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村镇驻地的小街上了。

  占领面粉厂的那股日本步兵和追击孙继五支队的那股骑兵联合起来包围了村镇驻地。又有一批外国侵略军部队从市中心开来。在左边通往兵工厂的公路旁边的斜坡上聚积了一群身穿茶褐色短大衣的洋鬼子。

  许多中国居民汇集在布满村镇外围的孙继五支队的游击战线附近。孙继五在战线上一挺机关枪旁边跪着抬起身来用望远镜侦察。

  头天晚上他脱下英国式军大衣,换上藏青色中国大棉袄,他觉得很合身很舒服。

  卧倒在战线上的战士们耐不住那一片紧张的寂静,他们就向逐渐接近的敌人开火。孙继五全身直立发布命令:“停止射击!”

  等到敌军战线逐渐移近,孙继五就命令支队参谋长童海乐:“开枪!”机关枪响起来。孙继五一面检查我军机关枪扫射的命中程度,一面在全线奔走命令:

  “开火!”

  大门右边第4挺机关枪旁边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孙继五跑到他们跟前。他一边走一边弯着腰用望远镜侦察。看得见山坡上有敌军匪兵的身影在活动。山坡上发出齐射。日军达姆弹爆炸开来。孙继五就地卧倒下去,他断定第4挺机关枪的标尺不对头。

  “低一点!小鬼!”他一面喊一面向右爬过去。

  一个年轻的中国瞄准手卧倒在机关枪旁边,他笨手笨脚扶着高高抬起的标尺,一个劲儿向这个“大千世界”开火。孙继五推开机关枪手,他眯起眼睛度量标尺好一会儿。他手里的机关枪就有节奏地格格响起来。那群慌忙逃命的外国侵略军在公路上死了3个,其余躲到路基后面去了。

  “照这个样子打!”孙继五发出命令以后就弯着腰跑回去了。

  敌人战线移近了。火力越来越猛。游击队战线里就有5个战士拿起步枪(阵亡的战士遗留下的枪支),马上就转发给村镇里志愿投效的战士们。

  敌人步兵突破面粉厂方面的防线,和右翼敌人骑兵联合起来了。游击队的一挺机关枪落到敌人手里。第1和第2机关枪手就地牺牲了。

  游击队新队员开始向村镇退却,孙继五赶忙跑在前头说:

  “跟我来!”

  富有经验的游击警卫队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踉跄就投入进攻战了。

  “瞧,他们就在那边!”吴传安指着聚集在公路右边的敌军纵队喊了一声。

  “机关枪!要用机关枪!”孙继五高声命令。

  孙继五派去的联络兵过了3个钟头才找到舍甫丘克,他已击退在霍赫拉特村镇驻扎的敌人。舍甫丘克为援救孙继五支队,就把他一营火力投到面粉厂上。有一枚炮弹在正在进犯的一群日本步兵当中爆炸开来。

  右翼日本骑兵队在山沟里下马集结起来。孙继五发觉这种情况以后,就命令搬去两挺机关枪,架设在山沟前面一块不大的高地上开枪。日本匪军丢下马匹四散逃命。

  孙继五支队的队员们在夜里11点钟以前开始突围。他们在行进中击退敌人,冲入山沟,从陆军学校校舍背后经过监狱、铁路公墓、铁路工人新村,冲出来向红水河猛进。

  东线位于黑龙江左岸由波克罗夫村到英村东站,由П·П·波斯兑舍夫和C·M·谢雷舍夫指挥。并入伯力前线的由M·舍甫丘克指挥的游击队占领了由红水河到伊曼这一段乌苏里铁路。孙继五支队也编入伯力前线建制。

  外国侵略军占领了伯力以后陷入绝境。

  我军在红军部队从黑龙江进军以后已大大增强,所以伯力对于我军司令部来说,已经不是“坚固堡垒”了。但是中央的指示仍旧是谆谆告诫:不要触动日匪。有理由认为,日军最高指挥部有意让伯力的驻防军听天由命,因为要把消灭伯力驻防军作为增派外国侵略军远征军团登陆的藉口。孙继五接到舍甫丘克的命令——放弃滨河边区这块地方,运送我军从伯力带出的和存放在维亚泽穆斯克的贵重物资。

  有小股白匪在靠近俄国边境的中国境内骚扰。那是卡尔梅柯夫匪军2月逃窜以后留在当地的残部。考虑到白卫军匪帮袭击轮船,革命军事委员会授命孙继五保护贵重物资,等候轮船开进特罗伊茨运河。

  孙继五光荣完成这项重要任务。贵重物资顺利运到布拉戈维辛斯克。然后孙继五回到乌苏里上游,在秋季前他那个人数减少了的支队一直驻在中国境内吾萨克村维纽科伏和凯德罗伏之间。张作霖部队在夏末秋初开到这个地区。孙继五看到要抵抗在数量上超过他的支队14-19倍的敌人是很愚蠢的。孙继五小接触以后渡河到俄国岸上,然后回到原始森林里他那古老的营房里去了。

  1920年6月上半月,日匪军用列车满载军队和抢劫来的财物由伯力开往符拉迪沃斯托克。侵略军像做贼一般开车,暖房客车的门不敢打开,开过小站不敢停车。

  我们武装部队——东线部队攻入伯力。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

  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傀儡头子不断走马换将:勉尔库洛夫换上罗萨诺夫,罗萨诺夫换上季杰里赫斯,季杰里赫斯换上霍尔瓦特,霍尔瓦特换上莫尔查诺夫等等。西伯利亚、外贝加尔湖和滨江省残留的白卫军将军们啸聚在上列反革命头子们的屋檐下。向美国、日本和英国侵略军讨来一笔钱,成立起几个新的白军团队。

  但是滨江省里在Д·И·波依科-巴甫洛夫的指挥下重新建立起游击联队。尽管最后的外国侵略军撤走以后,边区已经停止战斗行动而且开始安排和平生活,但是游击队员们仍旧在原始森林里修建营房,准备给养,收集弹药,从事战斗训练:由于我们祖国还有最后一块没有解放的地区——滨海省,他们准备进行决战。

  孙继五一心想参加有声有色的战斗。1921年7月上半月,他带领他的支队越过了边境。孙继五跟我告别时说,去跟中国人民的叛徒——张作霖匪帮作斗争。孙继五打算在当地成立革命委员会,建立一个中国人民革命师,冬季开到松花江河口,一开航就夺取轮船,然后向松花江上游开去。

  孙继五的游击队员们在中国境内坚持了好几个月。游击队取得一些初步成绩,许多县份建立了革命政权,这使张作霖政府怕得要死,于是就派遣强大的正规军兵力来对付游击队。9月底他们把游击队包围了起来,密密层层把孙继五封锁在延交城里。张作霖部队指挥部无法制服游击队的抵抗,就决定用围困办法来收拾他们。游击队员和城内居民面临饿死的危险。

  孙继五想出办法派了2名老百姓去找苏联朋友。我们得知游击队处于生死关头以后就决定去支援,到了11月10日我们一块儿回到俄国境内。中国游击队这时开始称作中国混成游击支队,驻扎在他们破旧的原始森林的营房里。我军司令部下令派遣医务工作人员到孙继五支队里并配送给养。中国游击队员们来到俄国战友们的和睦大家庭里以后,治疗伤病,养精蓄锐。

  但是啸聚在滨江省的残余的白卫军匪帮,打算再做一次血腥的冒险。1921年11月29日,当时其匪首莫尔查诺夫将军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向莫斯科进行“十字军远征”……

  这最后一个战斗年代的冬天很不好过。白卫军匪徒尝到游击队打击的威力滋味以后,他们改变了策略。莫尔查诺夫占领了伊曼城以后,他命令步兵旅旅长希里亚耶夫上校发动郊区农民用马车运输,并且靠近铁路向伯力进军,保护铁路免遭游击队袭击。希里亚耶夫还负担一项任务——在行进途中把富裕农民中的志愿投效者引到白匪方面来。沙哈罗夫将军得到张作霖的同意,带领骑兵旅越过伊曼城外的中国边境沿乌苏里江中国江岸前进。莫尔查诺夫亲自带领白卫军装甲部队沿铁路进犯。

  希里亚耶夫上校指望居民参加他们一伙并未得逞。农民们弄清楚白卫军部队的行动以后,就逃入死火山并且把马匹带走。希里亚耶夫好容易才到达金城上了铁路搭上军用列车。白卫军匪帮仓皇逃往伯力去了。

  Д·И·波依柯-巴甫洛夫接到远东共和国人民革命军司令部命令,时间越长越好拖住进攻的敌人,这样才可以在英村-伏洛查耶夫卡各车站集中最大数量军队,这些车站对于斗争结局具有决定性意义。滨江省各游击支队(M·伊佐托夫支队和И·舍甫丘克支队、诺维科夫支队、波戈连洛夫支队、布塞里支队、鲁布里支队、古布里依支队、苏斯洛夫支队和我的支队)均遵照Д·И·波依柯-巴甫洛夫的指示向前进军。我们在比金车站到红水河之间进行持久战,切断了敌人的交通线。

  孙继五奉召来到游击队司令部驻地克尼亚则-伏尔康镇上。

  波依柯-巴甫洛夫对他说:“中国政府按照张作霖的指示让匪将沙哈罗夫通行无阻进入他的防地。根据侦察材料,沙哈罗夫今天沿国境线通过朗查科夫村镇向伯力逃窜。驻扎在边境沿线的张作霖的边防军和中国商界给予沙哈罗夫积极援助,供应他给养和饲料。司令部给你孙继五同志一个任务——切断布达柯伏镇附近的沙哈罗夫的去路,打他一仗,尽可能坚持下去,有科瓦里支队给你增援和联络。孙继五同志,任务是很艰巨的。伏洛查耶夫阵地固守效果如何,多半取决于这一战役。要争取时间。”

  孙继五按照他的老脾气首先考虑了一番,然后不慌不忙低声回答说:

  “行呀,杰米杨同志,我尽力而为。”

  孙继五支队一部分在当天夜里就占领了布达柯伏镇,余部越过边境,迫使驻扎在布达柯伏镇对面的中旗村里的一小撮张作霖的边防军缴械投降。我的支队在布达柯伏镇上与孙继五会合。

  布达柯伏镇位于乌苏里河畔,紧靠边境,在死火山脚下,三面都是茂密的森林,乌苏里江边布达柯伏镇附近一条冬天的道路紧靠高陡的右岸,从镇里延伸到岸边,绕过别连米亚托夫死火山再下坡到江边。江的两岸都在射程以内。孙继五决定在这儿截击白匪。

  孙继五命令把布达柯伏镇附近伸展到江岸,立陡的道路用水喷灌,傍晚结成了冰坡。

  哥萨克镇里上百户人家以及中国的中旗村容纳不了游击队全体人马,战士们架起大火堆就在露天取暖。

  天亮时维纽伏克镇一个哥萨克人米哈依尔·乌索夫踏着滑雪板来到布达柯伏镇,他说白匪占领了位于乌苏里江上游17公里的维纽柯伏镇。

  第二天近中午时分骑兵连侦察员小利送来白匪动向报告。占领着左边中国河岸的一部分游击队隐蔽在雪沟里,而驻扎在布达柯伏镇的一部分游击队占领了右岸阵地。

  白匪先头部队出现在寒冷的薄雾当中。匪徒们行动迟缓,走走停停,小心谨慎向布达柯伏镇上张望,一群骑兵离开队伍迫近镇上开枪射击。游击队员并未还击。这时白匪狂呼乱叫向前冲来。当他们踏上结了冰的道路上时弄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镇上仍旧毫无动静。白匪抱头鼠窜逃回驻地去了。

  到了黄昏时候,游击队员卧倒在雪沟里,冻得发僵。大家都希望轰轰烈烈打它一仗。敌人炮兵开始扫射。白匪沿乌苏里江逃跑,变换了队形。匪兵旗手走在全队冲锋的骑兵前面,匪号兵在严寒的空气中吹起军号。敌人在刀光剑影中发动冲锋。

  孙继五命令让白匪走近到半射程以内。

  马匹又在冰坡上滑倒下来。游击队员们在雪沟里望着,彼此说说笑笑。我军奉命开火。机关枪开头打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把企图逃跑的落下马来的匪兵解决了。

  白匪军先后3次企图冲进镇里。马匹在冰坡上倒下来。敌人损兵折将,最后不再冲锋了。白匪炮兵开始轰击冰道。

  白卫军炮兵连整整打了一夜不曾停火。天亮前来了一阵暴风雪,远处看不大清楚了。部分白匪军企图窜到中旗村去,但是遭到机关枪火力迎头痛击。匪军骑兵回头就跑。

  我们晓得,敌人必然要发动总攻。敌人无法可想,因为匪兵处于冰天雪地。游击队员们却在居民茅屋里轮流取暖。

  到了第二天夜里,炮兵扫射震耳欲聋越来越响,炮弹炸毁了房子。匪军部队轻手轻脚迫近镇上,敌人距右岸非常近了,以致白匪军官传达命令的声音都听得见。

  游击队员们卧倒在战线里很不耐烦,决心投入战斗。但是各个指挥员的坚忍果断与沉着镇静的精神使战士们稳定下来。

  孙继五的命令立刻闪电般传遍了全线:

  “准备冲锋!不要起立!让敌人进来,待命开火。各就各位!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游击队员们太需要果断的命令了!他们定下心来,因为孙继五跟他们在一起。

  最后终于高呼:“冲锋!”

  游击队全线人马不声不响溜下立陡的河岸,直接给予白匪沉重打击。孙继五手里拿着手枪走在前头。开始了肉搏战。游击队员们把敌人赶到左岸。白匪企图改变队形并转入反攻。但是小利的骑兵连从立陡的左岸上冲下来了。开始厮杀起来。白匪胆战心惊。这样一来就会结果他们,但是,白匪希里亚耶夫的部队从维亚泽穆斯克赶来搭救沙哈罗夫。

  希里亚耶夫的先头骑兵不声不响到达布达柯伏镇的外围,杀死了我军哨兵。全队人马随后就到了。巡逻队鸣枪报警,但是已经晚了——镇上大街小巷布满了敌人。打了一阵乱枪。负伤游击队员从居民茅屋中奔出向四面乱冲。凡是来得及拿起步枪而且有射击能力的战士们,全都坚守在每户人家的角落里开枪,企图突围归队。白匪追击游击队员,用爆炸筒轰击他们。

  支队参谋长童海乐奉孙继五命令率领100名战士冲出去营救伤员。敌人遭到袭击完全出乎意料,使得乘车在街上的白卫军机关枪手们惊慌失措四散逃命。童海乐在这短短一战中腿部负伤。战士们把他安置在车上,一面射击一面退回到了主力部队。

  白匪希里亚耶夫部队占领布达柯伏以后就绕到我队后方去了。但是司令部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沙哈罗夫旅坚守了一天多。伏洛查耶夫一线的出击战线在这段时间里增强起来,同时由赤塔开来了人民革命军部队,由B·K·布海尔指挥,建立了纵深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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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停止了。1922年10月25日远东从此肃清了外国侵略军和白卫军大股匪帮。和平生活开始了。

  孙继五在保卫苏维埃政权历次战斗中曾4次负伤,后来病倒了。他回到伯力以后有一个时候在中国居民区担任宣传指导员。他的健康未好转。1924年8月初我们把孙继五送进伯力红十字医院。9月11日他就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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