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比尔·麦凯大哥(美国早期汽车业工人的斗争)

第十二章 “安息吧,英勇的同志们……”



  他们躺在工人会议厅里。这是位于东渡津街的一个宽大会场,各兄弟组织常常在这里开会。他们紧闭着的眼睛再也看不见饥饿与恐惧了;死神使他们那年轻的脸孔显得更温和可爱。他们安详地仰靠在衬托着绸缎的棺材里,他们一生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豪华过。工人们给他们的面孔塑造了面型之后,就把这几个面型收藏起来作为纪念。这几个面型后来就不见了……

  乔·约克是共青团区委会组织委员,死时才十九岁。他在世时,中午和晚上只吃一个夹心面包,仅仅能维持一个失业工人活下去。他拒绝接受别人给他食物。他的理由是:“谢谢,我不需要。如果我今天尽量地吃,我就会把肚子撑了,那么明天我的肚子就会要求吃更多的东西。”他平时经常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一直到深夜。他努力充实自己,以便为人民的事业作最有效的斗争。

  乔·第勃拉西奥——失业工人斗争中的积极分子。在市政府前面的那次示威游行中,他曾经受到警察的毒打。有一次他帮助一家黑人反对被撵出住宅的时候,他又遭到了警察的殴打。他非常爱看《工人日报》,因为它教育他。他时常为《工人日报》找到新的读者。他也阅读《新群众》、弗列德力克·道格拉斯和杜波依斯的作品。大屠杀那天,他在游行队伍中来回地叮嘱大家保持秩序,逃避挑衅。

  柯尔曼·雷尼——一个有斗争性的工人。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早。

  乔·巴索尔——身材魁梧,面孔却完全像一个孩子,润滑而没有一丝皱纹。他刚刚欢度过十六岁的生日。他过去经常提着一双篮子,到铺子里去为那些快要饿死的工人们气祈求食物。他的一生是值得骄傲的,他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也勤于学习。他对自己的阶级充分地表现了自己的智慧和忠诚;而且他平时总是习以为常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他的母亲坐在他的尸体旁边。

  “他是一个工人的儿子,”她简单地说,“假若他的死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我感到很光荣,因为他是为工人阶级斗争时候倒下去的。”

  她给她的儿子穿上了他往日的旧衣服。“在土里还不是要霉烂,穿旧衣服够好的了,”她对抗议着的朋友们说。“还是把新衣服送给肯塔基州的矿工们更好些。他们现在比他更需要衣服……”

  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们走过灵柩的时候都脱下自己的帽子。有些人,走过时用手在胸前画个十字;有些人则跪下去祷告。他们都是三年来一直为着工作和救济金而斗争的底特律的成千成万的工人。他们曾经逃避过骑兵的践踏、闪避过警棍的殴打、躲避过奸细和暗探所设的圈套,也曾经看守过被撵到街头上的人家的家具。他们的同伴有些已经死去了,就象现在这几个牺牲了的年轻人一样。

  他们从工人会议厅走到竞技场花园,他们预定在开一个追悼会。一万多名工人来到了。当寂静的会场里响起工人葬礼进行曲时,大家都低下头来默默致哀。

  有一个人开始说话了。

  “同志们,我们紧紧默哀了片刻,向你们致敬。我们对你们最高的敬礼并不是静默,而将是反抗的吼声。发出抗议的吼声和继续进行你们的斗争,这就是我们自己的斗争。”

  这声音激励了会场四周的警察。吊唁的人们抬起了头。他们看见说话的人就是阿尔·郭茨。警察为了要逮捕他,曾经搜查过穷人们关于隐藏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就站在那些工人当中,平安无恙。警察不敢向前去抓他。

  一个年轻女子站起来讲乔·约克的生平。他们曾经在一起工作。她站在大家面前,显得细弱而苍白。她谈着他平时的生活和他的信仰;忽然她失声痛苦起来。在场的人也都和她一起哭泣起来了。

  接着讲话的是乔·巴索尔的弟弟班恩。当他站起来讲话的时候,全体到会的人都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他们高举着捏得紧紧的拳头,就像森林里的无数树木一样。班恩注视这些抬起来、紧紧地握着的人,用低而有力、声浪遍及整个大会场的声音说道:

  “同志们,对我们大家来说,今天是一个非常沉痛的日子,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来徒自悲伤。眼泪不能替我们争取到任何东西。我们必须团结一致,进行斗争。我代表被杀害了的哥哥乔·巴索尔,号召大家组织起来进行斗争。全世界的工人万岁!”

  星期六早晨他们起得很早。当比尔到达停放着那四个牺牲者的灵柩的工人会议厅时,已经有好几千人先来到了。在那三天中,有两万人代表底特律全体工人来瞻仰死者的遗容。

  从全世界各地寄来的抗议书警告那些报丧鬼似的报纸说,人类的文明正在裁判底特律。现在,《底特律时报》也严肃地说:“星期一的骚动,是应该由第亚邦的警察设法避免的。”现在牺牲者快要安葬了,它才承认很明显的事实:“第亚邦警察的举动把一个秩序井然的示威游行变成了一场骚动,引起了死亡和流血。杀害无辜的工人对美国社会制度的一次重大打击。”

  尽管如此,福特的特务们仍然在疯狂地搜捕游行工人。他们在哪里呢?他们并没有都被杀死,有些还在福特工厂做工。特务们打开那些装午饭的饭盒,撕开工人们的外衣,搜索他们的口袋,盘问那些用憎恨和愤怒的眼睛看着他们的工人。《福特工人》报向它的读者发出警告说:

  “我们希望工人们都看这份报纸,但是我们不愿意任何人因此而被解雇。我们将采取不同的办法来散发报纸,使工人们不致不必要地成为凶手们暴行的牺牲品。让我们来学习运用既胆大又心细的本领。我们一定能获得胜利!”

  七万人参加了这次葬礼。全市的工人阶级都响应了。他们不仅向英勇的死难者致敬,而且还警告了福特,告诉她工人们是不能再容忍任何屠杀的。他们沿着伍德华大街出发,经过艺术学院走到大马戏团公司。游行时一个小小的乐队奏着哀乐。

  这是一次奇特的葬礼。他们在覆盖着红布的四具棺材抬出来。工人们佩着红纱,带着红帽。他们手里拿着无数旗帜标语,上面写着四个死者为之而牺牲的口号:“汽车工人工会!”“打倒歧视黑人的制度!”“要求七小时工作日并发给全薪!”“我们要求失业保险!”“制止万恶的致命的加速制度!”“释放司高茨波罗孩子们!”

  这是一支充分了解他们斗争的国际意义的游行队伍。“不准侵犯中国!”那四具尸体上面的那些标语发出这样的怒吼。这是美国人民在警告那些把废铁卖给日本,听任日本蹂躏中国的家伙——这是后来珍珠港事件、柯里吉陀和朝鲜事件的警号。

  乔·约克的青年朋友们都来了。他们都是些十几岁的共青团男女团员、福特工人们的子女和汽车工人工会的会员。他们戴着红纱和红领巾;他们唱着:

  福特——杀害了
  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团员
  乔·约克和乔·巴索尔——
  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

  后面跟着而来的是许多大幅漫画,上面写着很多大牵引车装满了机关枪,正在扫射工人,这些车上还标着所谓“一九三二年新式样”的字眼。后面跟上来的是成千的游行者,穿着不景气时期那种灰黯的衣服。这是他们仅有的衣裳,可是和葬礼却非常相称。他们全是失业工人协会、汽车工人工会和国际劳工保卫委员会的会员。他们也唱着:

  福特——给我们的
  是枪弹,而不是面包
  福特——给我们的
  是枪弹,而不是面包
  参加汽车工人工会!
  福特——使用
  枪弹杀工人,
  福特——使用
  枪弹杀工人。
  参加汽车工人工会!
  粉碎血腥的恐怖。

  警察那天也出动了,他们密密地从灵柩停放处一直排到坟场。他们看着游行队伍过去,听着他们唱歌,但是闭口不发一言。

  我们——要的是
  面包,不是枪弹。

  在大马戏团公园还有三万人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安静地站在底特律那沉寂而灰黯的天空下,倾听着演讲的人们在号召他们要再接再厉地把福特工人组织起来,要为消灭饥饿和实现这四个殉难者所争取的工人阶级领导的国家而不断地进行斗争。

  接着,他们开始了到五德梅尔坟场去的那段漫长的但并不是默默无闻的游行。在那里,这四个牺牲者被放进了他们的墓穴。送葬的人们一个个走过他们的身边,把玫瑰花扔了进去,一直到玫瑰花把墓穴都填满了。乐队奏着哀乐,聚集在那里的成千成万的人们唱着:

  起来,忍受着饥饿的奴隶们,
  起来,全世界的不幸者!
  正义正在发出谴责的怒号,
  美好的世界正在诞生!

  但是,这四个年轻的美国人听不见了;他们在玫瑰花底下安息了。不过那支歌是献给后来的工人,献给在福特工厂传送带旁工作的男女工人们,献给在各个不同的战场上倒下去的工人们。

  一位匿名诗人这样写道:

  安息吧,英勇的同志们,安息吧……
  上升的太阳使夜色通红,发出光泽。
  全人类宣誓:我们将踏着你们的足迹——前进!
  我们千百万人的壮大队伍是胜利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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