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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一卷
弗·恩格斯
俄国军队
在西方列强和俄国之间宣战的时候,英法报刊曾认为,俄国不会感到兵员不足,然而很快就会感到财力不足。他们估计,财政上的困难会削弱军队,使数百万的兵员(据说俄国在任何时候都能拿出这些兵力来对付敌人)难以调动。可是,实际情形怎样呢?虽然俄国在形式上被赶出了欧洲的一切大交易所,但是它却毫不费力地得到了贷款[293];它虽然一再增发纸币,但是纸币并没有贬值;它的军队在行军期间,以那种只有在纯粹农业国里才可能采用的方式从居民方面得到了粮食和运输工具。尽管它的港口被封锁,但是到目前为止,它始终能够避开财政上的一切暗礁,而伦敦的聪明人曾断言它会碰上这些暗礁的。至于说到取之不尽的兵员,实际情形则完全不然。当英国采取在国内外招募志愿兵的办法而逐渐使它在克里木的军队增加到近4万人的时候,当法国仅在今年就征召了14万人而不是8万人,并且已经能够向东方派出人数甚至超过佩利西埃作战所需的一支大军的时候,俄国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呢?在所有抽丁地区,已经两次普遍征兵,每次的比例大致是每1000名男丁中征10人,以后又普遍征召非常后备军,每1000名男丁中征23人,现在又颁布了为基干部队重新普遍征兵的法令,每1000名男丁中征召10人。平时的征兵比例,是在帝国的一半地区内平均每1000名男丁中约征5人,另一半地区则在下一年度征兵。这样,整个帝国(不抽丁的省份当然除外)每年平均的征兵比例,是在每1000名男丁中征2.5人。可是,两年来的战争已迫使俄国在每1000名男丁中共征召53人,约占全国人口(包括男女居民)的2.5%。可见,近两年来,每年的征兵数等于平时征兵数的10倍。假定法国在宣战后的两年中共征兵30万人(这无疑是超过实际数目的),这在3600万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为1/120,每年的比例则为1/240,也就是说,刚好是俄国已经不得不征召入伍的人数的1/6。诚然,在平时,俄国每年征兵数约占全国人口的1/900,法国则约占2/900。但是由于俄国的现役期比法国的服役期长一倍多,所以就完全抵销了征兵比例上的差异。
我们从各方面听说,俄国已开始感觉到这样不断抽出男劳动力的影响,而法国却几乎还感觉不到这一点。据报道,在波兰尤其感到农业方面人手不足;这一事实的另一个证据,就是贵族对于不断抽走他们最强壮的农奴一事表示了很大的不满。一位显赫的贵族兰斯科伊被任命为内务大臣,他向贵族们发布了一项公告[294],宣布亚历山大皇帝已用特别法令保证贵族的一切权利和特权,这就说明,农奴主中间的这些不满情绪的征兆已经使宫廷感到多么惊慌。
然而,这种接二连三的征兵的最令人惊奇的一个特点,是军队的实际人数增加得并不多。假定抽丁地区内的男丁总数为2200万人(这无疑还是偏低的估计),那末两年来应征编入基干部队的不少于66万人,编入非常后备军的不少于56万人。诚然,非常后备军只实行了局部动员,大概为20万人;这样,实际抽出的男劳动力约为86万人。那些在服役期最后5年或10年归休而在战争爆发前征召入伍的预备役兵士,也可以加在这个数字内;但是,他们大部分在1853年就已征召入伍,所以在这里我们不把他们列入计算数字以内。
尽管有组成每个步兵团的第五营和第六营的这些预备兵员,尽管征召了66万新兵(其中一部分编入每团的前4个基干营,另一部分则分配到新编的第二期后备营,即各团的第七和第八营),但是很多部队还远没有补齐自己的编制名额。这方面的一个很引人注目的证据,是南方军团司令利迭尔斯将军在尼古拉也夫发出的一项命令。他宣布,根据最高当局的命令,附属南方军团的23个非常后备军大队
[注:“大队”一词在原稿上是恩格斯用拉丁字母拼写的俄文字。——编者注]
(23000人)应即编入基干部队,补充每团的第三营和第四营。但是这一措施仅能表明,南方军团所属的各团已经大量减员,因而需要把第三营和第四营的大部分兵士调到第一营和第二营,而他们空出的位置则由非常后备军的兵士填补。换句话说,在得到非常后备军兵士的补充以前,这些团的4个营的人数只勉强相当于2个满额的营。大部分人员还从未见过敌人、所有的部队从锡利斯特里亚会战以来一直没有参加过战斗的这样一支军队如果还减员这么多的话,那末,在克里木以及在亚洲的损失又该有多么大!俄国军队的真实景象就突然暴露在我们面前了。这使我们能够对俄军的损失作出一个估计,并且使我们了解到,为什么征召入伍的66万多人并没有使军队人数有显著的增加。
但是,这样巨大的、不相称的损失是由于什么原因而造成的呢?首先是在于新兵要进行长途行军:他们必须从居住地点走到省会,然后走到分配站,最后走到自己的团队,——他们到达团队以后的行军还不算在内。从皮尔姆行军到莫斯科,从莫斯科行军到维尔诺,最后从维尔诺行军到敖德萨或尼古拉也夫,这对于新兵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既然这种迢迢万里的强行军是按照像尼古拉这样一个人的最高旨意来进行的,他准确地规定了到达的时间和出发的时间,并且对任何违背命令的行为都予以惩罚;既然这些旅、师、军都是急如星火地从帝国的一端被赶到另一端,而不顾有多少人由于疾病和疲惫而掉队;既然需要用一般的强行军速度从莫斯科走到皮列柯普,而这种强行军在其他国家的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是从来不持续到两天以上的,——那末,巨大损失的原因就可以找出来了。除了兵士体力过度紧张以外,还要看到一点,就是由于众所周知的俄军主管部门的各个环节、特别是军需部门的管理工作恶劣所必然造成的混乱现象。同时应当注意到兵士在行军期间的给养方法,他们的给养是尽可能依靠沿途各地的居民来解决的。如果组织得好,这种方法在一个纯农业国里是完全适用的;但是在像俄国这样的国家里,由于军需部门和指挥官都把从农民那里征来的一部分备用品贪污自肥,这种方法就不可能收到应有的效果,而且还会造成极大的困难。最后,还须估计到在下列情况下必然会发生的严重的计算错误,即军队散布在这样广阔的空间里,它们必须按照中央的统一命令运动,并且需要像钟表一样准确地执行这些命令,而这些命令所依据的一切前提却又都是错误的和没有根据的。1853年的俄军几乎已全部从地面消失,却未能使敌人遭到相当于自己损失的三分之一的损失,造成这一可怕的事实的原因,不在于敌人的刀剑和子弹,不在于南俄罗斯许多地方无法避免的疾病,甚至也不在于使俄军大大减员的长途行军,而在于俄国兵士应征、受训、行军、操练、饮食、衣着、居住、接受指挥以及作战等所处的那些特殊的条件。
利迭尔斯将军最近的命令在另一方面也是值得注意的。这个命令公开承认,非常后备军的兵士完全没有作好对敌作战的准备。他劝老兵不要嘲笑新兵,不要因为新兵在队列中的动作不灵而轻视他们;这个命令承认新兵几乎没有受过队列训练,并且对操典也作了一些看来完全得到皇帝赞同的修改。不要拿没有用处的阅兵式教练来引起兵士的“反感”;只应当训练兵士做最必需的动作,即:持枪、装弹、瞄准、射击、成纵队运动以及成散开队形运动,——其余的一切都被宣布为没有用处的阅兵式教练。就这样,一位俄国将军在皇帝的直接赞同下,指责整个俄军操典有三分之二是无用的蠢话,这些蠢话只能引起兵士对自己职务的反感。而这部操典却刚好是已故皇帝尼古拉所特别引以自豪的杰作!
每一个姿势和步伐都会引起伙伴们一阵大笑的“年轻的新兵”,在任何一个别的国家里都不能算作是新兵的。他们入伍6—10个月,却依然和刚放下犁耙时一样的不灵敏。不能借口说,长途行军使他们没有时间进行训练。拿破仑在他最后几次战局中,都是把刚经过两个星期训练的新兵编入相应的各个营,随后就把他们派往西班牙、意大利和波兰;他们在行军期间,无论在途中或在宿营地,都受到训练;当他们经过6个或8个星期的行军而编入部队时,已经被认为是适于执行勤务的兵士了。拿破仑把他的新兵训练成兵士,从来没有用过3个月以上的时间;即使在1813年,当他不得不建立一支新的军队、培养新的军官干部以及建立其他一切的时候,他的新兵从到达分配站后只经过3个月的时间,就被他带上了萨克森的战场;而他的敌人很快就知道了,他对这些“粗野的新兵”已经做了些什么。在法国人的迅速适应环境的能力和俄国人的笨手笨脚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差别!这是俄国非常后备军军官无能的一个多么好的证明!而利迭尔斯竟声称,几乎所有这些军官都在军队中服务过,而且其中许多人还闻过火药味呢!
训练仅限于一些最必要的动作的操练这一点还表明,利迭尔斯对他的新增援部队的期望是什么。成散开队形和成纵队运动——这就是兵士受训的全部内容;根本没有正面展开,也根本没有由横队变成纵队的动作。俄国兵的确最不适于成横队运动,正像不适于成散开队形运动一样。他们的长处是成密集纵队进行战斗,在这种战斗队形中,指挥官的严重错误引起的混乱最小,对会战的总进程的影响也不大,同时,勇敢但却被动的人群的合群本能可以弥补指挥官的过失。俄国兵好像草原上被狼追逐的野马一样,混乱地挤成一团,不易机动,无法控制,但却能坚守自己的阵地;敌人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把他们打垮。然而,无论如何,横队在许多场合仍是必需的,甚至俄军也采用它,虽然不太经常。如果一支军队根本不会展开成横队,或者费了很大力气展开成横队以后,却不能再变成纵队而不引起全盘混乱,那末对它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弗·恩格斯写于1855年11月2日左右
作为社论载于1855年11月16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548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注释:
[293]1854年6月俄国通过圣彼得堡的施蒂格利茨银行从国外获得了利率5厘的5000万银卢布的贷款。这笔贷款主要用来抵补进行克里木战争的开支。——第636页。
[294]这个公告是在1855年8月28日颁布的。——第6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