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会主义者法取消后的最初几年,《前进报》中占统治地位的是科学-经济派。主导该派政策的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在民族经济和经济史领域里的感觉就像对自己家里一样熟悉,对政治与经济的联系有极大的兴趣,而且对这种联系的阐释也很有见地。他们觉得主要的任务是要抓住并勾勒出它们的相互依存性,并向读者加以说明。他们的思维基本上是科学的,因为对于社会民主党人,甚至对于一般现代政治家来说,科学地思考就意味着历史地经济地思考。
现在《前进报》中占上风的是伦理-美学思维。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
理解,而是如何
评价。任务是要引起尽可能强烈的伦理的或审美的感情,使读者对统治制度产生厌恶。这就是感情社会主义。这并不意味感情社会主义的代表没有受过科学教育或是他们根本没有科学兴趣,而是反映出这些,人把科学地说明事实的重心转移到感情用事上了。
我不想就科学思维和伦理·美学思维的问题从哲学上展开论述,
[6]我只是想指出它们所引起的实际分歧。凡是科学思维不占主导地位,而且未能向伦理学-美学因素指出其任务和方向的地方,势必要发生冲突。
在评价日常事实的意义方面,两派的区别已经表现来。一些人兴趣极大,另一些人觉得没什么意义,或者,至少说意义不大。
须知,并非一度很能打动感情的点西就肯定能够对社会生活和国家生活发生深刻的和积极的影响。
一些能够对社会发展进程产生强烈和持续影响的事件与问题,表面上常常鲜为人扣,有时甚至很难发现它们,而要理解它们,就只能够通过复杂的脑力劳动,这和道德冲动很少有共同的地方。反对冷酷的高利贷者盘剥借贷人的长篇大论要比资本论的影响来得直接而强烈。感情效果最强烈的现象和问题,恰恰是浮在表面上的。所以,伦理道德型的读者看问题总是偏重于表面,偏重于轰动效应,他认为轰动在政治上是最重要的;这样的读者对科学地深入到现象本质的作法一向持否定态度。
偏重于伦理-美学兴趣,不仅会使关心政治的读者去追求表面的轰动技应,使他们忽视对深层次现象的研究(并不妨碍这些读者以极其尊敬的态度谈论科学和教育),而且还会导致他们对深入研究抱直接对抗的态度。
从伦理道德上把人们团结起来,使他们对某一特别令人气愤的事情表现出道义上的愤慨,没有什么比做到这一点更容易的了。通常,这样的事情都非常单纯,因而设法使大家达到共识并不困难。例如,要激起整个文明世界对基什尼奥夫大屠杀肇事者的愤怒并不困难。所以《前进报》期望,它能够用这种办法造成社会舆论的基本一致,使居民中的反对者成为“微不足道的少数”,而这一小撮人的孤立“定会使他们处于软弱无力的境地”。
但是,如果我们不是停留在“
简单的评价上”,如果我们希望理解这一现象,如果我们不是孤立地,而是同整体联系起来看待当代这种令人讨厌的事情,如果我们希望了解这些事情的原因以及与之斗争的可能和手段——我们一定会遇到极其复杂的问题,而针对这些问题又会有各种各样的答案这就要看回答者所受的教育及所处的阶级地位了。
还以基什尼奥夫大屠杀为例。不言而喻,任何人对此都会感到愤怒。但是只要您问一句:事情的原因何在?和这种现象斗争的才法是什么?分歧意见马上就会出现。这一可怕事件跟俄国和世界的社会政治条件有什么联系?我们是应该把,犹太人同化掉,还是应该让他们自由地组织起来,成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如果是后者,我们该不该争取俄国犹太民族的自由,或者让他们成立一个特殊的国家呢?
由此可见,伦理-美学的评价很容易达成一致,而科学-经济的评价则容易产生分歧,甚至亲近者之间发生斗争。显然,第一种方法认为第二种方法是一种阻力和障碍,指责后者不该挑起不必要的分歧,希望让一切已经达到的或想象中仿佛已经达到的破坏道德一致的在西统统见鬼去。
但是这种指责是站不住脚的。只有
一致的行动,而不是共同的义愤和社会舆论才能使我们的敌人失去力量。还是回到我们的例子上来。对于基什尼奥夫大屠杀,道义上人人都义愤填膺。那又怎么样呢?导致灾难的那恶势力会因此而丧失力量吗?没有那么回事!动不了肇事者的一根毫毛;金融界的犹太人仍然打算给他们贷款!
即使道义上的愤怒导致于行动的地方,也还完全不能保证行动上的一致。愤怒只说明人们有所不满,他们在谴责什么,但愤怒不说明如何消除所谴责的现象,以及用什么东西来取代它。在此基础上产上的分歧越多,则说明以前的理论讨论太少了,对这方面问题的阐述也比较少。
然而,党的刊物上感情占上风还会导致一个现象。所有的人一般都同样富于道义感,同样倾向于谴责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恶行。因此,《前进报》希望在这类问题上把社会大多数团结起来的作法是正确的。但它能够证明这大多数人就可能站在社会民主主义一边吗?不能。它只能证明:义愤不是社会主义者的突出标志,它只是在感情强度方面有别于他人而已。但是社会主义者区别于其他政党的信徒和漠不关心者的地方,那就是他对于某些可怕事情的理解是采取同现有制度的本质相联束的经济观点,即认为只有摧毁现代社会的基础才能够消除这些可怕现象的观点。
伦理-美学家们在不削弱自己社会主义的感受和思维方法,不寻求任何妥协(我这样说是为了遇免误会)的情况下,却太过于经常忽视社会主义的特殊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