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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纪念这位老人

To the memory of the old man

1940年8月28日

詹姆斯·坎农作于列夫·托洛茨基的追悼会
纽约外交宾馆
首次发表于1940年9月7日的《社会主义呼声报》

河狸先生译



  托洛茨基同志的整个有意识的一生——从他18岁那年首次参与俄国城市尼古拉耶夫的工人运动起,一直到42年之后他死于墨西哥城——都在不遗余力地为一个中心思想工作和斗争。他为工人阶级和世界所有被压迫人民的解放而奋斗,代表着通过社会革命实现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转变。在托洛茨基同志看来,这一社会解放运动要想成功,需要有一个革命的政党作为工人阶级先锋队来领导。
  托洛茨基同志的整个有意识的一生中,他从没有偏离过他的理想。他从没质疑过他的理想,从没停止为实现理想而奋斗。在托洛茨基临去世时,他为我们——继承他衣钵之人留下了遗言或者说是临终嘱托,在之中他宣告了他对自己一生理想的信心:“告诉我们的朋友,我确信第四国际终将胜利——前进吧!”
  整个世界都知道他所做的工作和他的遗嘱。全世界的出版社都用电报把他的遗嘱通告给全球人民,而几百万人民已然知晓。在今夜所有同我们一样悲痛的人们心中,有一个最重要的想法或问题:在托洛茨基同志去世之后,由他开创和推动的运动能否继续下去?他的后人能否团结一致,能否执行他的遗嘱、实现第四国际的胜利从而解放被压迫的人民?
  我们将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答案。至于那些预测托洛茨基去世后他的运动将会失败的敌人和那些害怕运动失败的意志力虚弱的朋友们,我们只能说他们不了解托洛茨基——不了解他是什么人,他意味着什么,以及在他身后留下了什么。从没有哪个人像托洛茨基同志那样给后人留下如此丰富的遗产;他就像一位富有远见的父亲对他的家族那样,把留给进步人民的思想遗产托付于第四国际。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是他的思想——它将引领人类为自由未来而斗争。托洛茨基浩瀚的思想是我们前进的路线和旗帜,指引着我们在这复杂的时代行动,也给予我们坚信这一事业之正确与必胜的信念。
  托洛茨基自己坚信这思想是世界上最有力的武器。思想的创立者也许被杀害了,但是思想一旦被传播出去,就可以脱离作者自我维系。如果思想是正确的,就可以破除一切障碍生存下去——这是托洛茨基同志的哲学中最核心最重要的概念。对此他向我们解释过多次。他曾写道:“不是党制定计划(思想),而是计划造就了党。”在给我的私信中,他曾写过:“我们是在世界上最正确最强有力的思想的指导下工作,同时也面临力量不足和缺乏具体实行方式的困难。但是从长期来看,正确的思想总会取得胜利并为自己找到必要的具体方法和力量。”
  托洛茨基作为马克思思想的继承者,相信马克思所说的“当一种思想为大众所接受之后,就会成为物质的力量”。托洛茨基同志坚信这一点,从而未曾怀疑过他的事业将在他去世后继续发展;从而在他临去世之际,能宣告自己对自己思想的承载者——第四国际未来的胜利信心十足。那些对此抱有疑问的人并不了解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相信,他自己最大的意义和价值不在于他有形的一生,不在于他永载史册的伟大功绩——虽然其广博和宏大使一切历史英雄黯然失色;而在于他被暗杀后留给后人的遗产。托洛茨基知道,他早已注定了将被暗杀,他在和时间赛跑,以留下尽可能多的成果给我们,并通过我们将其传播给全人类。在他被流放的这十一年来,他像苦工一样埋首于书桌写作。我们都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地辛苦工作,如何会有这样充沛的能量,如何会具有如此的坚忍和自律,这些只有天才才能做到。他分秒必争地写作,强大而丰富的思想由笔尖流泻而出,保存成可以永久流传的形式给我们,也给我们的后继之人。
  正如完整的马克思一样,完整的托洛茨基存在于他所著的书中、所写就的文章和信件中。托洛茨基浩繁的通信中包含了他的一些最精妙的思想和深藏于心的个人感情,这些信件必须要收集并发表出去。一旦这个工作完成了,一旦他的信件与他的书籍、小册子和文章一同发表了,我们以及所有为解放全人类而并肩斗争的人,都仍将获得我们的老人的帮助。
  克里姆林宫的独裁者——杀害无数同志的斯大林毁掉了经历十月革命的整整一代人,他早已打算好要暗杀托洛茨基,而托洛茨基也知道,暗杀迟早会成功。这就是托洛茨基为什么这样争分夺秒地工作;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如此急切地把他所思考的一切都写下来,永远保存在纸上,以使得任何人都不能再毁灭这思想。
  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和老人的一位忠实的秘书共进晚餐——这个年轻的同志协助托洛茨基同志工作很长时间,非常了解他被流放后那几年的个人生活。我强烈要求他尽快写本回忆录:“我们必须把关于托洛茨基的一切所知都写下来。我们一定不能忘记我们是围绕着这位当今最伟大的人物工作。现在的几百万人民和子孙后代都渴望知道关于他、关于他的思想、他的目标和他的个人生活的所有信息。”
  这位年轻的同志答道:“我只能写自己观察到的托洛茨基同志的个人品质、工作方法、人性光辉和慷慨大度。但是我无法写出关于他的思想的新东西了——因为他早已写下来了。他要说的和所想的一切都已经呈现在纸上了。他好像要穷竭自己的所有思想,把一切都挖掘出来献给这个世界。我记得,吃晚饭时我们经常会就某些话题自由讨论,这位老人会说出些新的观点。然后,几乎所有这些‘晚餐讨论’的结果都会在他其后的书信和文章中呈现出来。”
  他们并不是仅仅用最后的一击谋杀托洛茨基的——并不是仅仅通过那个斯大林的代理者用冰镐从背后砸向托洛茨基的头颅来谋杀他的。这只是最后一击。他们一步一步摧垮托洛茨基,暗杀了他许多次。他们杀了他的七位秘书;他们杀了他的四个孩子;他们杀了和他一起革命的老同志。他们杀了这些人,就是在逐步击垮托洛茨基。
  但是托洛茨基同志还是顶着这些疾风骤雨屹立不倒,辛勤工作。他逐渐衰老,身体也虚弱了,但是只要他还有时间,他就坚持着扛过这些道德上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打击,完成留给全人类的遗嘱。托洛茨基把所有的思想、观点和从过去经验中汲取的教训都集合起来,为我们保留下文字形式宝藏——这不是能为虫啃锈蚀所毁坏的。
  托洛茨基和其他具有强大影响力的行动派和过渡时期政治领袖有着本质的区别。那些人的力量都是个人性质的,都是无法传播给他人的;他们的影响力与其生命一同消亡。只消回顾一下我们同时代和上一代的伟人:克里蒙梭,兴登堡,威尔森,西奥多·罗斯福,布莱恩(Clemenceau, Hindenburg, Wilson, Theodore Roosevelt, Bryan)。这些人有大量的追随者,有许多人依赖着他们。但是他们现在都去世了,生前的影响力也都消失了——除了纪念碑和葬礼颂词之外什么都不剩,除了他们的人格魅力之外没有独特的东西留下。这些领袖是机会主义者,是一时的领袖;在他们的肉体化为尘土、人格魅力只存于记忆中之后,没有留下思想能指引和鼓舞人们前进。
  而托洛茨基不是这样的。他与这些人都不同。当然他也是个伟大的行动派领袖。他投身于人类最伟大的革命事业中,但是,和那些机会主义者和昙花一现的领导不同,他的成就是被崇高的理想激励着,而时至今日这理想仍熠熠生辉。托洛茨基不仅领导了一场革命,他记录了这段历史,并阐释了适用于一切革命的基本规律;并在其著作《俄国革命史》中(他对这本书评价很高)给出了发动新革命的指导,或者说是如何将十月革命扩展到全世界的指导。
  托洛茨基,这个思想的伟人,本身就是更伟大的人——马克思的继承者。托洛茨基并不是那些他阐述的最基本的思想的原创者,他也从没声称自己是原创者——他的思想是建立在马克思和恩格斯于十九世纪就打好的基础之上的,再加上与列宁共事中所学习到的。托洛茨基的天才源于他将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思想完美融合,他掌握了他们的方法,并基于当代的条件发展了自己的思想,进而将之熟练运用于当代无产阶级斗争中。要想理解托洛茨基,就必须了解他是马克思思想的忠诚继承者;他在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战斗了四十二年!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年,他撇开其它所有事情,领导第四国际打了一场政治和理论上的马克思主义保卫战。他的最后一篇文章,留在书桌上还未修改定稿;在文中,他批判了当代的修正主义和怀疑主义,保卫了马克思主义。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托洛茨基的力量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力量。
  你们想要看到马克思主义思想之力量的具体例子吗?只要看看这个:当马克思于1883年去世时,托洛茨基只有四岁,而列宁只有十四岁,都不可能认识马克思,也不会知道关于马克思的事情。但是这二位都因马克思而成为了伟大的历史人物,因为马克思的思想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在全世界广为流传。马克思的思想有自身的生命力,它为列宁和托洛茨基的人生划定了轨道,和他们同在并指导他们一步一步完成世界上最伟大的革命。
  托洛茨基的思想也会如此。它是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它影响我们——托洛茨基思想的继承者,在他去世后继续工作的人;它将指引更多的后继者的人生,即使他们都还不知道托洛茨基是谁;一些注定成为最伟大的托洛茨基主义者的人,还在学校无忧无虑,但他们将受到托洛茨基思想的熏陶,正如列宁和托洛茨基受到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的熏陶一样。
  确实,我们在美国的运动在托洛茨基思想的指导下开始和成长,但托洛茨基本人并不在此,甚至在早期都没有任何交流。1928年,当我们在美国开始为托洛茨基思想斗争的时候,他本人正处于流放期,被囚禁于阿拉木图。我们并没有联系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们甚至没有他的作品的结集。我们只有一份当时的文件——他写的《评共产国际纲领草案》,但这就够了。从这本书中,我们看到了正确的道路,以高度的自信开始了我们的斗争,毫不含糊地与错误思想决裂,建立了全国性组织的框架,并创立了每周发行报纸的托洛茨基主义的出版社。我们的运动从开始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且现在仍然坚定地前行,因为这是建立在托洛茨基的思想之上的。几乎在一年之后,我们才与这位老人直接联系上。
  世界上其它的第四国际支部也是一样的。只有很少几个同志曾见过托洛茨基,但是不管走到哪里,同志们都知道他。从中国到太平洋彼岸的智利、阿根廷和巴西,从澳大利亚到欧洲几乎所有国家,从美国、加拿大到印度支那和南非,那里的同志从没见过托洛茨基,但是托洛茨基的思想将他们紧紧团结在这一统一而坚定的运动周围。因此,托洛茨基同志的去世绝不会成为志同道合者团结一致的障碍,这一点毫无疑问。
  托洛茨基已经确立了自己在历史中的地位——他将永远和其他三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并肩而立。甚至有可能,事实上非常可能,在人们的记忆中,托洛茨基这个名字最能唤起内心的温暖和真诚的感激——因为托洛茨基和这么多敌人缠斗了这么久,如此诚挚地又如此英勇地斗争,并且毫无私心不遗余力。
  当人类为自己争取到自由之后,将会对这段血腥暴力又充满社会变革的疯狂时代充满好奇——这个时代记录着一个社会制度死亡的剧痛和新制度诞生的痛楚。他们透过史书的镜头回望往昔,看见当时的被压迫人民在黑暗中盲目而迷惑地摸索解放之路,他们将会以毫不掩饰的热爱提及这位天才的名字——他的智慧给我们光明,他伟大的心灵给我们勇气。
  我们的时代有那么多伟人,有那么多公众人物在极其麻烦而艰难的时刻给人们指导,但只有托洛茨基一人给我们解释,只有他在黑暗中为我们点燃灯烛;唯有他的思想解开了这个时代的谜题和复杂局势,也正是他的思想,震慑了所有敌人,他们无法与之为敌,无法反驳他的答案。托洛茨基的敌人用以毁灭他的手段残酷至极,这只说明他们在隐藏的自己的恐惧——他们被托洛茨基的思想震慑了!但是托洛茨基最丰富的思想成果仍然留存于世,没有人能再抓住它们,更不可能毁灭它们。
  我们并不想故意弱化托洛茨基去世给我们、我们的运动以及整个世界造成的打击,相反,他的离去是最可怕的灾难。我们的损失不可估量,无法弥补;我们永远失去了活生生的托洛茨基能给予我们的激励和忠告。而苏联人民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但是,斯大林奸党要花费十一年,追出莫斯科,并且耗尽精力密谋数载,最终才摧毁了托洛茨基——这正是托洛茨基在苏联人民心目中地位的最有力佐证。苏联人民不相信那些谎言,他们正在等待托洛茨基的归来,而他说过的话仍在苏联回响,关于他的记忆永远留在人民心中。
  就在托洛茨基同志去世前几天,《俄罗斯公报》的编辑收到了来自里加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在拉脱维亚并入苏联之前寄出的,信中简要说明他们已经看到了托洛茨基的《给苏联工人的公开信》,并说这封信鼓舞他们打起精神,给他们指明了道路。信中说,他们已经一字一句地记住托洛茨基带给他们的信息,并且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将这信息口口相传下去。我们确信托洛茨基的文字将比斯大林的血腥政权活得更久;当苏联人民争取解放的时候,托洛茨基留下的信息将会是他们的旗帜。
  全世界人民都知道谁杀害了托洛茨基同志,所有人都知道,托洛茨基在临死时指控斯大林和其秘密打手谋杀了他。暗杀者事先准备好的声明最终证明了秘密警察是幕后凶手,因为他不过是在重复莫斯科审判时的谎言,不过是依照愚蠢的政治思维试图掩盖栽赃陷害的实质——但已经太晚了,全世界人民都早已看透这些伎俩。他们之所以要谋杀托洛茨基,是出于世界对他们的反应,出于对革命的恐惧,也出于叛徒对革命者的憎恨和报复心。英国历史学家麦考利(Macaulay)指出,任何时代的变节者都表现出对被背叛者的极度憎恨。斯大林和他的叛徒团对能够提醒他们自己过去的人咬牙切齿——托洛茨基正是伟大革命的代表,他令这些人不断想起自己抛弃和背叛了的事业,因此他们恨透了他。叛徒们怨恨他的伟大,怨恨他拥有而他们完全不沾边的一切人类优秀品质。于是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世界上抹去。
  下面的演讲部分将会令人非常痛苦,它是存于我们每个人心中的一个想法。当我们听说暗杀成功的时候,我敢说所有人都自问:难道我们没法救下托洛茨基同志吗?如果我们更努力一些,如果我们为他多做些事情——难道我们救不了他吗?亲爱的同志们,请大家不要自责了。托洛茨基同志多年之前就已经被判了死刑,是注定逃脱不了的。革命叛徒知道革命存在于托洛茨基身上,他与革命传统和希望同在。于是那个强大政府的一切资源都被调用起来,被斯大林的仇恨和报复心所驱动,全部用来暗杀托洛茨基——这个两手空空同志无几的人。而他所有的同伴也都被谋杀了,他的七个忠诚秘书死于非命,他的四个孩子也未能幸免。但是,即使叛徒们早在托洛茨基被逐出俄国时就宣告了他的死亡,我们把他多留在我们身边十一年!这十一年也是他一生中最为多产的时期;在这些年中,他完全成熟了,而后全心全意投入写作,把自己的经历和思想的成果凝结成文字形式,从而得以永久保存。
  那些叛徒守着愚钝的警察思维,完全无法理解托洛茨基已经把自己最宝贵的部分留给我们了。甚至他的死亡都无法结束他们的惶恐,因为托洛茨基已经把他们最想消灭的东西——关于革命的记忆和革命的希望——留下了。
  如果你自责或责怪我们没能保护好托洛茨基,以至于最后他被暗杀机器击倒,我们要提醒你记住一点:要保护任何人免遭暗杀都是非常困难的。即使是沙皇和其他统治者调用全国的警察力量来保护他们,也无法躲过那些装备简陋的恐怖主义小团体的袭击。这种状况在革命前的俄国多次发生。而对于托洛茨基,情况完全相反:暗杀者掌握一切资源。那个巨大的国家机器转变成了谋杀机器,冲着那一个人和少数忠诚的后继者开火。所以如果他们最终暗杀成功,我们也只需要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尽一切努力阻止或拖延那一刻的到来?是的,我们尽力了。我们可以摸着良心说,我们无可指摘。
  5月24号的袭击之后的几周中,我们再次把保卫托洛茨基同志的问题提上了领导委员会的议程中。每位同志都同意,保卫托洛茨基——我们的天才、我们的同志以及我们的帮助者和导师的生命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因为他对于全世界人民和子孙后代来说无比重要。我们党派出一个代表团去墨西哥看望他,而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托洛茨基。在那里,我们和他商量过后,决定加强他的警卫力量。我们在美国筹资数千美元,用以加强他住处的防卫力量;在这过程中我们的党员和同情者慷慨解囊,也做出了不小的牺牲。
  因此,虽然谋杀最终还是发生了,但是那些捐款帮助或亲自保卫过托洛茨基的人,即使是只起了一点点作用,都不应该后悔自责,因为他们曾经保卫和帮助过这位老人。
  当托洛茨基同志被击倒的时候,我正从明尼阿波利斯返回。这是一个特殊的旅程,我去那里是为了安排新同志(尤其是优秀同志)去科约阿坎加强警备力量。回家的路上,我坐在火车上觉得心满意足,因为这趟旅行的目的达成了,我们有新力量来保卫托洛茨基了。
  然后,当火车经过宾夕法尼亚的时候,大约凌晨四点,有人拿给我最新的报纸,上面说暗杀者突破防卫,将一把冰镐砸入托洛茨基同志的大脑。这就是那糟糕的一天的开始,那天是我们一生中最悲伤的一天,在那一天,我们一小时一小时地焦急等待着,而这位老人正在徒劳地与死神做最后的斗争。但即使如此,当我们最后从长途电话中听说最悲痛的消息——“老人去世了”——之时,我们也没有只顾悲伤而停住脚步。我们立刻投入工作,保卫他的革命记录并执行他的遗嘱。我们加倍地努力,因为我们这才清晰地认识到,必须立刻开始做这些事;我们再也不能依靠老人了。现在完成了什么,我们必须投入工作——这是我们从今以后工作必须具备的精神。
  世界资本主义掌权者本能地了解托洛茨基意味着什么。他是被压迫者的朋友,革命的领导者,是他们所憎恨和恐惧的一切的化身!他们甚至在托洛茨基去世的时候还谩骂不休,他们的报纸对他泼脏水。在全世界陷入反动统治的时期,托洛茨基在哪里都是被驱逐者;除了墨西哥共和国之外,所有国家的大门都对他紧闭着。而托洛茨基被所有的资本主义国家封锁清清楚楚地反驳了斯大林对他的愚蠢的污蔑——说他背叛了革命,说他与工人阶级为敌。他们无法使资本主义世界相信这一点,从来也没有。
  各路资本家甚至恐惧和憎恨托洛茨基的遗体!我们伟大的民主社会当然对许多政治流亡者敞开大门。各式各样的反动分子、背叛并抛弃人民的“民主”恶棍、君主甚至法西斯主义者都受到纽约港的欢迎;可它偏偏连托洛茨基——被压迫者的朋友——的遗体都拒之门外!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这个!我们要把悲痛种在心底,等到适当的时候再痛快地报复。
  罗斯福和赫尔(Hull)领导下的伟大而强有力的民主不允许我们把托洛茨基的遗体带到这里来举行葬礼,但他还是与我们同在。我们大家都能感受到他今晚正在这个大厅——他不仅存在于他的思想中,同时(尤其是今晚),他也作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我们可以自豪地说,这一代最伟大的人属于我们,最伟大的思想、最坚强而忠诚的灵魂属于我们。我们生活在阶级社会,这个社会选择那些流氓无赖、坑蒙拐骗者、自私自利者、骗子和压迫人民的人。在这个腐朽的阶级社会中,从上至下你找不到任何一个知识分子的代表既非可怜的伪君子又非可耻的懦夫的,反之 ,他们把毫不重要的个人私事和个人成败放在首位。这些可怜虫!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诚实和激励;亦无人能点燃青年心中的火种。而我们的老人做得好得多;他完全是不同的材质做成的;相较于那些道德侏儒,他是个巨人。
  托洛茨基同志把建立在人类团结之上的社会新秩序作为未来的目标,而他不仅为之奋斗,他自己每天的生活也是根据更高贵更有尊严的标准安排的。那些人不允许任何国家接纳托洛茨基作为自己的公民,但是,事实上他比这进步多了。在托洛茨基的想法和行为上,他已经是人类共产主义未来的公民了。人们关于托洛茨基这个人、这个同志的记忆比黄金宝石更为贵重,我们几乎无法想象这样伟大的一个人就生活在我们之间。我们都被这个阶级社会的铁网攫住,罩在我们身上的是不平等、矛盾、守旧、错误的价值观和谎言;这样的社会毒害腐化一切,我们都被其矮化扭曲且弄得盲目了;我们难以看到在一个自由社会中,人类的关系将会是怎样的,而人类的品格又会是怎样的。
  托洛茨基同志为我们生动地预见了这些。在他身上,在他作为一个人的品格上,我们得以窥见共产主义社会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关于托洛茨基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同志的记忆正是我们信念的保证——我们确信人类的精神和为人类团结的奋斗是不可战胜的。在这个糟糕的时代,许多事情终将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资本主义和它的英雄们将淡去,斯大林、希特勒、罗斯福和丘吉尔连同他们代表的谎言、不公和虚伪都将在血与火中灰飞烟灭;但是,托洛茨基同志代表的共产主义精神却将永存。
  命运使我们这些资质平平的人成为托洛茨基同志的直接继承者。我们现在成为他的后人,肩负着执行他遗言的使命。而托洛茨基对我们亦有信心,他最后向我们保证,我们是正确的而且终将胜利。我们要对自己和他留给我们的遗产——思想、传统和记忆充满信心。
  我们的一切都是来自于托洛茨基——我们的政治上的存在、我们的理解和我们对未来的信念。我们并不孤独,世界各地都还有和我们一样的人。永远记住——我们并不孤独。托洛茨基指导着三十多个国家的托派党的领导,他们从骨子里坚信他们将赢得胜利,他们毫不犹疑。我们也不应该犹豫踟蹰。“我坚信第四国际终将胜利!”托洛茨基同志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是说。所以我们坚信。
  托洛茨基从不怀疑,若是以他的思想为武器,我们将领导世界被压迫群体走出战争的血腥混乱中,走向社会主义新社会,而我们也应该对此坚信不疑——这就是我们的誓言,此时此地,就在托洛茨基同志的坟墓边。
  同时就在他的坟墓边,我们还将起誓:我们将永远铭记托洛茨基的临终嘱托——我们将保护和珍惜陪伴他走过斗争和彷徨岁月的战友妻子。“请照顾她,”托洛茨基说,“她和我在一起许多年了。”是的,我们将照顾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将好好照顾娜塔莉。
  现在,对我们伟大的同志和导师——同时也是我们最光辉的烈士的告别行将结束。我们不想否认重压于我们内心的悲痛。但是悲痛不会将我们击倒,也不会摧毁我们的意志;这悲痛是被愤怒仇恨和决心所锻造。为了使老人的战斗继续下去,我们要将其化为斗争的能量。让我们对托洛茨基同志的告别配得上自己的继承者身份,让我们像托洛茨基军队的优秀战士那样向他告别吧。不要蜷缩在软弱和绝望中,而要挺直身体擦干眼泪,捏紧拳头站起来。让我们唱起斗争和胜利之歌,唱起对托洛茨基的第四国际——将成就未来人类的国际党充满信心的歌曲吧!